越依云不轻易动心,可芳心一动,那就是爱得轰轰烈烈。她有一身好功夫,或许在江湖上也能独身行走。木忱的功夫不知深浅,但也可知他不弱。两人在一起,彼此的性情都很相近,不喜拘束,逍遥洒脱。
木忱在江南呆了一个月,他与越依云游遍了这江南胜景,看小桥流水,芙蓉依依。这一个月好像快镜头一样,在夏暖和四面楚歌两人面前播放着。
终于,分离的日子到了。两人看得有点目不暇接,故事的速度突然慢了下来。
“阿忱,你要回金陵了吗?”越依云望着这对她而言极为重要的人,依依不舍地说道。
木忱温柔地看着她,轻轻地将她揽入怀中,说道:“云儿,我此次回京,可能……不会再离开金陵了。”
怀中女子陡然红了眼眶,声音带上了一丝哭腔,“你若不能来,我便去找你。天大地大,哪里有你,哪里就是我的归宿。”
“说什么傻话。”木忱抚摸着她柔顺的青丝,失笑道:“你可是这江南越府的小姐,不是什么江湖儿女,你身上肩负着多少责任?怎么说话这般不经大脑思考。”
“没有你,这越府小姐,我甘愿不当!”越依云抬起头来,脸上泪痕浅浅,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木忱无言,只能搂着她,在这暮色中,沉默着,谁也不愿面对分离。良久,他才叹气,“云儿,你为何不问……我的身份?”
她闷闷地说:“你若不愿说,我也不会打听。我会等你自己告诉我。”
感觉到男子身躯僵了僵,然后逐渐放松下来,她只听见他略带苦涩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对不起,云儿,我骗了你。”他尽量抑制着自己的声音平稳,“我不姓木,我真正的姓氏是……李。”
光王李忱,唐宪宗皇帝的第十三个儿子,如今皇帝李昂的叔叔。
被公认为智力有问题的傻子王爷李忱。
怀中娇躯陡然僵硬下来,越依云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着他,颤抖着声音,“你说什么……你姓李?光王李忱……?”
就算她对这些皇家的事情没有兴趣,可这大名鼎鼎的光王,她也有所耳闻。这个刚出生就被大家以为是智障的王爷,李忱。
“云儿……对不起,只是……若是有人发现了我……”李忱苦笑。如果他就是李忱的消息走漏的话,那么他苦心经营了十几年的傻子形象就会破灭,届时李昂肯定会用各种各样的借口来抹杀这个对他皇位有威胁的叔叔。他隐忍了十几年,他不希望自己的努力都化为泡影。
“不,我不怪你。”越依云此刻心头涌上的不是对他隐瞒自己的愤怒,而是巨大的心酸。智障?傻子?光王李忱作为这样的一个人,想必在宫中吃尽了苦头。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他究竟忍受了多大的委屈?“你为何不告诉我?你是担心我会说出去吗?”她泪眼盈盈,晶莹泪珠划过脸颊,“我现在生气,生气你不肯将苦痛分给我一起承担。既然我们能够同甘,那么为什么不可以共苦?你的委屈,你的隐忍,你的痛苦,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可以和你一起面对着,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强,不是吗?”
李忱怔怔地看着她的泪容,一种巨大的感动刹那间冲击了他的灵魂,让这个坚强到极点的男人突然感觉到一阵鼻酸。他想哭?哭这个字,对他来说遥远至极。可就在现在,他突然有了泪意,有了把自己的委屈告诉她的冲动,想要把她深深地烙印在自己的生命里。
他紧紧地抱着她,好像要把她宛然揉碎,然后融入他的骨血。
“云儿,待我君临天下,许你四海为家。”
这一个片段显然已经结束了,而夏暖立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越依云和李忱最后到底怎么样了,她不知道,可李忱这名字她还是听过的。唐宣宗李忱,唐朝的第十八位皇帝。他真的做到了君临天下,可他有没有许越依云四海为家,还需要后续剧情来解答。
可是李忱的**中,好像没有越姓妃子。夏暖想到这里,便有些坐立不安,惴惴地猜测着,或许这是个悲伤的结局,有些不忍心再继续看下去。但随即又想到,或许越依云只是换了个名字呢?
“李忱遇到越依云,是他不幸。”一直静默于一旁的四面楚歌突然开口说道。
“我觉得是他的幸运。”夏暖说道。
“李忱在深宫中苦苦隐忍十几年,有这般心性的人,难道会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吗?他心思缜密,城府很深,而且内心冷血无情。他若继续这样下去,那几乎没有人可以阻拦他前进的步伐,也没有人能够搅乱他的内心。”
“越依云也不会成为他的阻力啊,”夏暖反驳道,“她懂事理,而且聪慧,必定不会拖了李忱的后腿。”
“可是李忱爱上了她,”四面楚歌目光沉沉,“爱上越依云,说明他从此便有了软肋。对于像他这样的人来说,软肋这种东西,是万万不可出现的。万一被对手知晓了他的软肋所在,那么越依云对他来说就始终是负累,是包袱。”
他的目光转向夏暖,“爱上越依云,以后他行事就要思考到她的那一份,在与李昂那一边周旋的时候,还要顾及她的安危。就算越依云再聪明懂事,也不过是商贾之家里小姐,不懂政治上的明枪暗箭,哪里能和那些老奸巨猾的人斗?虽然李忱背这个包袱背得心甘情愿,就算他自认深爱越依云,但这份感情,在这九重宫阙里,终究会被消磨的。”
夏暖握紧了手,想要说些什么,才发觉自己哑口无言。四面楚歌这番话说得让她无法反击,或许她心里也认可他的说法。在这深宫中,爱是什么?对于要争夺帝位的人来说,爱显然太奢侈了。
他眼眸深邃,里面好像有漩涡,好像要吸走她的灵魂。
四面楚歌在心里叹气。
夏暖,你……就是我的软肋啊。
李忱走后,越依云安静下来,开始学习以前她碰也不碰的琴棋书画,还有权谋之术。
越子实对此大为惊异,但还是对这个宝贝闺女的转变非常欣慰。越依云努力地学着这些东西,想要变得更好,想要不拖李忱的后腿,希望再次见到李忱的时候,她会是一个完美的娘子。
转眼间五年过去了,她已过了双十年华,也早过了该出嫁的年龄。越子实对此很焦急,可她始终固执地摇头,说,等等,再等等吧。二十四岁的她,决定前往金陵,寻找李忱。
就在这一年,也就是公元835年,金陵爆发了甘露之变。事变之后,李昂确确实实地沦为了傀儡皇帝,被宦官软禁着,没有丝毫的实权。国家政事由宦官集团掌权,就算是朝中的宰相,也只是行文书之职。宦官们从此气焰越发嚣张,目中无人,威胁天子,藐视宰相,欺凌朝臣有如草芥。李昂从此郁郁寡欢,每日每夜只是饮酒求醉,朝中混乱之极,宦官加大税收,百姓们更是民不聊生。
越府大开粮仓,接济难民。而越依云连夜赶往金陵,心中焦急。
在众人眼中,那痴傻的光王,依旧浑浑噩噩地过着日子,谁也没有注意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