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骇然不已,不知他是如何猜到的,却狡辩道:“晚辈不敢,我只是深感震惊而已,世人性命最多也不过百多年而已,从没听过有能活千年之久的。”
独孤红不屑的道:“蝼蚁只知偏安于地下,安知鲲鹏浩荡天风、浮游万里之能,在这浩瀚宇宙之中还有多少事是人类所不知不能的,就连我老人家活过这许久岁月,都还不甚明了,你个十几岁的娃儿又懂得什么。”一番话说的慷慨激昂,仿佛忆起了往昔激扬的岁月。
叶落似乎也为他所感,大声道:“晚辈见识浅薄,自然知道的事不多,还请前辈指教。”
独孤红仿佛真的寂寞许久,此时好容易有个人来陪他说话,竟也是兴致勃勃的道:“当年我独孤红威震天远,所练神功‘心痕经’更是名扬四海,若能修练到极尽处可洞察人心。你小小年纪,在我面前就如一杯清水般通明透彻,一点小心思如何瞒得过我老人家法眼。方才你明明骂我是老猴子来着,对是不对?”
世间哪有如此神妙功法,叶落明明想的是老乌龟,却被说做猴子,此言一出,更使叶落不信,口中却不揭破,顺风使舵道:“前辈神功通神,刚才晚辈心中头一个想到的确实就是猴子,立时就被您察觉了,真是教人想不佩服都不行,不过晚辈心中绝没有不敬之意。”
独孤红道:“你把老夫比作猴子,难道还是好听的话来?”
叶落不卑不亢地道:“前辈见闻广博,想来您也知道,神话中的猴子可是有‘齐天大圣’的威名?”
独孤红道:“什么齐天大圣?不过是域外传说罢了,与老夫又有什么关系?”
叶落道:“晚辈正是一见前辈有圣人之风这才油然而生出崇敬心意,是以不由自主的想到有齐天大圣威名的猴子来,唯有如此立于绝巅,反天逆命的人物才堪与前辈您比肩呐!”
独孤红似乎深以为然,竟然哈哈大笑道:“说来说去还不是猴子,你这小家伙满嘴油滑, 端的是个靠不住的人。”
叶落信誓旦旦地道:“晚辈有感而发,所说之言尽都发自真心。”
独孤红语气忽变,哼了一声道:“也不知是老夫时运不济还是怎地,这场机缘足足耗去了老夫千多年光阴,却不想到头来等到的却是你这样一个毫不中用的家伙。”
叶落不知他为何如此,故意将他蔑视的言语尽都当做没听见,大喜道:“前辈刚才说的机缘,可是要传授晚辈绝世武功吗?还是有什么富可敌国的财富宝藏需要晚辈去找将出来?”
独孤红“切”了一声道:“想得倒美,老夫就算真有那许多东西,必定是要留给我宝贝孙女的,跟你这小子扯不上些许关系。”
叶落一阵失望,道:“既无绝世功法,又无钱财宝藏,那前辈将我带来有什么用处,难不成就是来跟您老人家做伴的不成。”
出乎叶落意料之外,独孤红果然道:“少年人也算聪明,这件事真就被你猜中了”
叶落听他说得认真,一见这地方黑漆漆的不见天日,让他在这里久待,那怎么行。急忙连连摆手道:“前辈,此事万万不可,像陪您作伴这样重大的事必须要是既聪明绝顶,又能讨你欢心这样的天才人物才配担当,晚辈无才无德,实在是愧不敢为。”
“只要老夫愿意,哪管他天才庸才,一律任由我来吩咐,现下这事可由不得你”独孤红不容置疑的道。
叶落唯恐惹怒了他,是以不敢强加推拒,便开始循循善诱的道:“前辈,您辛辛苦苦,熬尽寂寞想要等待的千年机缘,总不能就坏在我这样油嘴滑舌的小人物身上吧?何况您有所不知,其实我这人向来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旦因为我的缘故坏了您的机缘大事,那叫晚辈于心何安哪?”
苍独孤红哼道:“别以为老夫在这镇魔窟独个一人待得久了就真的糊涂了,你这点小把戏如何瞒得过我。告诉你也无妨,其实老夫自从被那千幻封魔图困在这里的时候起,寂寞经年,永日难度,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有朝一日能有人接近这左近,到时老夫我就算拼了老命也要将他抓了进来,给老夫作伴,以排遣我多少年来的凄凉。今日算你运气,能来此相伴老夫,是你几辈子也修不来的福气,还唧唧歪歪的作甚?”
叶落一听傻了,貌似这人并非玩笑,而是真想把他永远留在这里,那该如何是好。
就听独孤红又道:“我来问你,现下是什么年代了?”
叶落道:“如今是墨丘历一二五零年七月。”他不知已坠下镇魔渊多久,是以并不知道今天是哪一日。
“墨丘历,这是哪里的历法。啊,我问的是天远历法?”独孤红沉吟片刻终于明白差别在哪里。
叶落一怔,旋即明白过来道:“现今已是天远历法三万七千一百三十一年。”
口中说话,心头却愕然不已:“莫非这人真的是活了许久,要不然怎么会连墨丘历法都不知道。”
墨丘国虽小,但自建国至今业已有近千年的时间,而苍独孤红身在地处墨丘国的飞云宗,却全然不知此事,又听出他说话不似夸夸其谈的人,怎不教叶落对他的话信了几分。
独孤红沉默良久,才像是自言自语似的叹息道:“没想到过去了这么久远的年代,时间果然比我想象的还要漫长!”
良久,叶落见他始终悄无声息,试探地问道:“前辈将要休息,晚辈就不打扰了,先行告退?”
独孤红回过神来:“只顾着回忆往事,险些误了大事。哼!小子想走?哪有那么容易!”
叶落心下一苦,却不料就在此时,状况突变;
呼!一道红亮出现,登时就将这里照得通明,独孤红放声大骂:“****的法阵竟在此时发动了。”
叶落觉着是有一层沉沉黑幕在他面前缓缓拉开,待终于能看清眼前的一切时,竟被惊得呆了。
就见在他身前远处,浩大的石窟四周全是漆黑的岩石,上面发出诡异的乌光。四条比手臂还要粗的的大铁链长达百尺,深深嵌入其中,哗啦作响。
尤为触目惊心的是,大铁链的另一端竟然全部都是从位于中心高大身影的四肢上穿透而过,鲜血淋漓,仿佛流之不尽。最为诡异的是,他流出的血水竟然是绝无仅有的深紫颜色。
石壁之上嗞嗞轻响,乌光顺着大铁链流向高大身影,将其包裹其中,不断侵蚀着他的肉体。就见他的身子一会殷红如血,一会又雪白如冰,如一红一白两盏明灯反复照射在他身上一般,忽冷忽热间变幻莫测,竟然是正在经受冰火两重天的惨酷煎熬。
毫无疑问,这身影必然就是黑暗中与叶落说话的独孤红无疑,只见他不知多少年未理过的长发垂落地面,倏红倏白的的脸上满是狂傲不羁的神色,并不以酷刑加身而有丝毫萎靡。
见到他血色深紫,正是传说中的天魔血色,再见困住他的法阵形势,叶落竟觉心头有如重锤擂鼓,震撼无已,脱口说道:“玄冰离火蚀魔阵!”
独孤红剧痛欲死,却在听到叶落言语后面露喜色,急切地问道:“少年人有些见识,竟连玄冰离火蚀魔阵也能知晓,你可是师从素以法阵闻名的万法宗吗?”
古籍有云:“上古时玄冰离蚀魔火阵,乃是用于镇压魔道修士的法阵。尤为诡异的是,这法阵竟能使被困其中魔道修士的性命莫名其妙的延长数倍,而且越是强大的修者,越是肉身难朽、生魂难灭,经年累月受那火烧冰冻之苦,尤为残酷。如果此时出现在叶落眼前的法阵为真的话,那么独孤红能够活过千载那也是极有可能的。
叶落本见他伤处流紫血,已然疑心独孤红或许就是魔道中人,再见专门困杀魔头的玄冰离火蚀魔阵,两相对照,足以证明独孤红实是魔道中人无疑。
叶落素闻魔道中人杀人如麻,嗜血成性,此时见独孤红面目扭曲狰狞,难免心下害怕,却还是摇了摇头。
独孤红喜色顿敛,不再理会叶落,一道乌黑气从他身体内溢出,迅速环绕其身,抵挡着源源不绝的玄冰离火。
叶落瞧他护住周身的元气与石壁上的乌光几近相同,不由想起一事“玄冰离火蚀魔阵可将过往困死阵中之人生前部分功力藏于阵中,化为玄冰、离火用以攻伐”。
镇魔洞曾困死过无数大魔,想来石壁之上如此诡异的漆黑乌光,定是从前死在这里的魔物元气被法阵聚拢其上。是以此时独孤红所要对抗的,则是古往今来众多大魔的合力攻击,该承受多大的压力。一想到此处,不禁对独孤红的强大修为感到阵阵心惊。
独孤红身受炼狱之苦,连叶落都觉得时间更加漫长了似的,不过他明知外面还有千幻封魔图拦路,是以并没有起心思趁机逃跑。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乌光渐渐衰退,玄冰离火消退,置身铁链束缚之中的独孤红哈哈长笑,叶落则已惊出一身冷汗。
独孤红倍受煎熬,口中只是不住的呼呼喘气,许久才道:“玄冰离火阵折磨我千年有余,却也被我将其中原有的魔元消耗大半,现下每日间也只能发动三次而已,老夫虽然苟延残喘,却也能勉强保住性命不死。”
叶落见他神色萎靡,满心豪气却未有稍减,给人一种舍我其谁的气势,虽知对方或许是一位无恶不作的大魔头,却也不由得心生敬意,道:“前辈风骨震撼人心,晚辈佩服的五体投地!”说罢深深一拜。
独孤红听他语出真诚,魁梧的身躯一阵摇晃,直抖得铁链又再响声大作,道:“少年人,莫做这小儿情状,人生在世,何须钦佩旁人,你若非要服气一人,那也不是旁人,就只你自己而已。”
说出话来隆隆有声,直震得四壁嗡鸣。叶落心头震动,面前不由浮现出独孤红独战群雄,纵横天地的豪迈身姿,一时间心头热血澎湃不已。不过口中却道:“前辈所言甚是,不过人之为人,颇有不同。其间雄霸苍穹者有人;贩夫走卒者有人;孤傲不屈者有人;胸无大志者有人。若论笑傲当世,敢与天下英雄争锋的,非前辈这般人物所不能为。然而晚辈却向来胸无大志,只求能得一己平安喜乐足矣,是以一见前辈风姿,这才真心崇敬,却无效仿之心。”
独孤红眼前一亮,万料不到这刚刚还显得油嘴滑舌少年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忽然他眼神一变,当中红光忽盛,阴森嗜血的邪煞之气迸发而出,竟然突破了玄冰离火蚀魔阵封印的阻挡,瞬间就将相距极远的叶落又再牢牢捆缚,独孤红阴残狠毒地道:“小子,你既知道玄冰离火蚀魔阵,就该明白老夫其实是世上正道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难道你就不怕吗?”
叶落心头惊骇莫名,实不明白独孤红是否真的翻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