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将自己想法说给陆海愁知道,却也惹得陆海愁一阵挠头,只因他实在觉得这办法太过艰难,能够成功的几率着实是小了一些。
叶落见他面露犹豫之色,明白他不肯轻易相信,便又说了一句话道:“师父就算信不过我,那么老头子刘百搭的高明之处您总该知晓一二吧?”
陆海愁身子一震,眼眸之中羞恼之色一闪而过,转瞬想起刘百搭于医术一道的高妙精深,实在不由得他不佩服,只是念及两人间数十年来的恩怨难明,陆海愁心下实在不愿借助刘百搭之力化解此事。
叶落察言观色,立时明了他心中所想,道:“其实这与老头子的关联已然不大,毕竟我现下是飞云宗大宗师陆海愁座下弟子,所作所为尽是为了保全飞云宗利益,至于我一身所学却也只与飞云宗关联莫切,和旁人无甚牵连。”
几句话就是为了表明他一身所学出自飞云,暗中所指却是为了要化解了陆海愁恼恨刘百搭的怨隙。
陆海愁自也以大局为重,不会为了一己私怨而置万千人生死于不顾,当下重重点头道:“想不到我陆海愁恨他半生,到头来却终不免要借他之力退敌。好,我这就去将此事禀报宗主,至于他会不会答应使用,倒不是我能做的了住的。”
叶落急忙伸臂拦住他道:“师父,您即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便该多加保密才是,至于宗主肯不肯用倒在其次,可千万不要将我们的法子泄露出去才好。”
陆海愁道:“这是为了什么?”
叶落道:“小徒的意思是或许宗主会碍于颜面,不答应用这等阴险伎俩,因为从此以后恐怕会使他老人家在一众弟子当中的威名受损。只是借助先天圣门之力制衡内敌,传扬出去却也未见得就多么光彩了。不过就算这样,他却不会明令禁止咱们呢自己去用,既然如此,咱们不正好暗度陈仓,借机给顾幽游一般人一点教训呢。”
胡万海大脸一阵抽搐,只因他早就深知自己这位师父就是一位爱好整人的主,只看叶落一上山来他便告知众多万仞岩弟子可以对他施以拳脚时就可窥见一斑。此时胡万海竟然惊讶地发觉;原来这位新来的叶师弟竟也有这方面的爱好,不由得甚是担心。因为他身在万仞岩的十几年里,陆海愁的苦头已不知吃了多少,现下又多出个面似忠直,却内里狡诈的叶落来,其作鬼弄怪的本事仿佛比起自己的古怪师父来好像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真不知以后万仞岩松涛院会被他们搞成什么样子。
果不其然,陆海愁嘿嘿阴笑道:“好主意,老子早对陆海愁那厮阴阳怪气的样子看不过眼,只是碍于宗主师兄时常说不可撕破脸皮这才隐忍至今,这下咱们就给他来个暗的,好好阴阴这老家伙。”
听着他森森诡异的话,叶落与胡万海俱都一阵毛骨悚然,心下都道:“太阴险了吧,这该有怎样的深仇大恨才会痛恨成这般摸样。”
叶落道:“师父别想得早了,毕竟宗主还没说过不许咱们用这法子,况且如果咱们能将顾幽游以及四峰反叛都给他一勺烩了,岂不是更加过瘾。”
“哈哈不愧是我陆海愁花费心血调教出来的好徒儿,阴险狡诈这一点虽然像极了我,却更能从大局处着眼,想要琢磨陷害的不是一人一事,而是连同天木峰在内的四脉反叛,如此大手笔,为师倒觉得你有些青出于蓝了呢。”
陆海愁深以叶落所言为然,竟然破天荒地开始夸赞起叶落来。
叶落道:“徒弟哪敢居功,一切全仗师父天纵睿智,教导有方,方才有今日之机会,使你我师徒能够一展抱负,坑害那些意图颠覆飞云宗正统的狂徒。”
陆海愁尤为关心的便是叛徒之事,叶落这番话正顺了他心意,不由得欢喜不已,大言不惭的道:“虽然你得遇名师,不过若非你自身就是天纵奇才,又如何能有今日之成就,我陆海愁纵横半生,所见英才无数,但若以智计分高下的话,你叶落必定是首屈一指的人物。”
叶落见他对自己大为改观,那肯放过这拉近关系的绝佳机会,就听他道:“师父太过谦了,弟子虽然愚钝,但对于天远世界武道修者还是略有耳闻的,据说向您这样的武宗境高手已然是少之又少,武道功法更是神通广大,可于万军之中取天子首级如探囊取物般容易,这般能为,已然堪比神灵的存在,试问天下间谁敢不真心佩服
胡万海一阵恶寒,心道这二人今个这都是抽了风了,不再向往常一般见面就掐,反而没脸没皮地互相吹捧起来。师父倒也罢了,本就是喜怒无常的性子,他干出什么事来都不会觉得稀奇。只是胡万海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叶落这小师弟这平平凡凡、一脸敦厚的样子,竟也如此恬不知耻,说出的话来实在叫胡万海这个大胖子汗颜不已,自己先前还在他面前吹嘘说从童灵那里学来了许多不要脸的奉承话要说给他听,现下看来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陆海愁与叶落彼此奉承,当真是将对方吹嘘的天花乱坠,不沾凡尘,恐怕立身与九天之上的菩萨在二人面前也会觉得汗颜,却不知胡万海早因受不了二人儿悄悄退了出去,因为他发觉如果再在这间屋子待下去的话,自己非吐了不可。
出乎叶落所料,金远阳这个宗主并未如他想想那般拘泥小节,竟然没有因为陆海愁禀报给他的注意是出自一位少年之口而加以轻视,当下便拍板决定此法可用。
不过由于飞云宗六脉之中已有四脉生出反意,万仞岩与弱水峰完全处于绝对的劣势,是以金远阳不敢掉以轻心,暗地里与陆海愁和宇千仇商议过后,决定还是要邀请先天圣门的高手前来帮忙主持正义。之所以如此决定,实是还有另外的原因,那就是在万仞岩后山之中修炼经年,意图突破进武圣境界的上一辈人物与先天圣门的同辈高人之间,有着不为飞云宗内除宗主金远阳以外无人知晓的过命交情。
是以这才是金远阳才不顾陆海愁苦苦反对,执意要求助先天圣门的根本缘由。
听到陆海愁将来龙去脉说个清楚,并说宗主已然发号施令,说飞云宗三年一届的宗门较技大会将提前在下月举行,大会一应是以俱都交由万仞岩陆海愁筹办,这就是给叶落机会,使他有充裕的时间和机会去想想该如何将叛贼们引入瓮中。
叶落闻言大喜,哈哈大笑,对着陆海愁夸下海口道:“宗主果真是有气魄的人,只为我一个小小无名之辈的只言片语,就肯将飞云宗千百年来未有变化的宗门盛会改期,我叶落怎能辜负他老人家期望,师父您老人家就瞧好吧,弟子必将你我师徒平叛的威名留在飞云宗史册上不可!”一番话说的豪气登云,颇不似他这般年纪。
陆海愁一改往常冷眼相对的模样,苦笑道:“小兔崽子,你当飞云宗出了反逆还是什么好事不成,还要大张旗鼓的载于史册,做你的清秋大梦去吧。”
叶落一怔道:“怎么,你我师徒若能平定大乱,乃是建立了莫大的功勋,宗主怎会不给予嘉奖?”
陆海愁斜睨一眼道:“你小子总是自以为聪明,在这件事上却不甚明白啦。古往今来,不论多么贤明的帝王将相、圣地宗主,谁容得下在自己治下出现抹黑之事。像现下飞云宗出现反叛的事一旦平息,说得好听了,是当代宗主雄才大略,成就了平定内乱,避免飞云宗四分五裂的不世之功;然而要往难听里说就成了宗主懦弱无能、昏聩庸碌,竟然眼睁睁看着四脉首座反叛而半点不知,直到事到临头才霍然惊觉,最后还是只能依靠外力才能攘内,如此就会留下骂名千古,试问谁愿意担此骂名?”
叶落纵然聪明,但毕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而已,对于这些身居高位却顾虑良多的人物心中尔讹我诈着实所知甚少,此时听陆海愁说来这才若有所悟道:“原来是这样,那么咱们师徒好一番忙活不都全白费功夫了吗?”
陆海愁神色一黯道:“你我身在飞云宗,自然要以宗内大事为主,个人作出小小牺牲在所难免,况且宗主师兄现下隐疾在身,恐怕时日无多,我们自要竭尽全力保他一世英名。”
叶落面现讶色,道:“宗主身患隐疾,是得了什么重病吗?怎不叫小徒前去瞧瞧?”
陆海愁一惊,暗怪自己一时口误,竟将金远阳伤重将死,这在飞云宗只有他与宇千仇知道的秘密一不小心说了出来,心下只悔得肠子都青了,但陡问叶落后半句话不由得登时来了精神,问道:“你说什么,难道你敢说对宗主师兄的疾患有办法?”
问这话的时候,他声音都已有些颤抖,显然是不相信叶落所说,但心下有确确实实盼望他给出肯定地回答。
叶落与他相识以来,不是冷言冷语,就是挖苦讥讽,哪曾见过此时这般模样,心下明白此事必是对这位便宜师父重要得到了极点,否则以他的性子绝不至于会如此急切。
数日来的相处,叶落已感觉到陆海愁早不似刚刚见到时那样敌视自己,而是真心实意的想要教好自己,怪只怪自己是个不能修炼武道的废体罢了,是以现下见他忧心,自然想要不遗余力的相帮。
当下点头道:“老头子学冠百家,无所不知,但他说弟子资质愚鲁,不宜贪多,因此他只只拣了几样弟子一生之中能够多用得着的本领教了弟子,是以弟子自信在医术一道之上或许已学得了他三分本领。”
陆海愁闻言瞠目结舌,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但眼中的又惊又喜是无论如何也藏止不住的。
只见他双拳紧握,仿佛在攥紧着什么宝贝的不得了的物事一般,口里练练不停地念叨着:“好、好、好,不愧是我陆海愁慧眼识珠找来的徒弟,没想到有朝一日不但我飞云宗的生死存亡要系与你手,没想到那时日还没到,宗主的性命却先要着落在你手上啦哈哈哈••••••”
叶落见他语无伦次,知道是喜极,若按他平时性子就算是大哭大闹也丝毫不足为奇,只是宗主生命垂危之事实是太过重大,因此他这才不得不强加隐忍,不使自己表现得太过亢奋,以免因此而泄露天机。
叶落还算清醒,提醒他道:“师父,此事宜早不宜迟,我们不如现下就赶往飞云殿,让徒儿为宗主师伯诊治诊治。”
陆海愁神色稍定,道:“不忙,现下飞云宗风声鹤唳,顾幽游那班人难免不会再宗主师兄左近布下了人手,意图暗中监视于他,如果我深夜带着你前去,很可能会引来怀疑,还是明日一早比较稳妥。”
叶落不由得心下暗惊,顾幽游等人猖狂到了什么程度,竟然敢在宗主眼皮底下摆弄手脚,这对一位震慑一方的宗主而言,实是大不敬到了极致。
陆海愁见他神色之中似有不信之意,哼了一声道:“现如今宗主门下的张金海,当年投师之时自称是山下百姓,从未修炼过。可是他自恃聪明,还以为别人不知,打他来到万仞岩那天起,宗主师兄和我就发觉了他曾经修炼过神木功的迹象,而且至少已有五年的功底,之所以当世在他体内察觉不到一丝元气波动,那实是因为他一身修为已尽数化去的缘故。”
叶落这下惊意更深,原因就是他知道那神木功乃是顾幽游为首座的天木峰独一无二的修炼功法,别处所无,现下陆海愁所说的张金海曾修练过此功,那就必定是顾幽游派来的卧底无疑,他万万没想到顾幽游深谋远虑,早在多年前就已开始谋划反叛之事,而且为此还不惜生生废了一名弟子的武道修为,此人行事之狠辣绝情,由此可见一斑。
陆海愁冷笑一声继续说道:“陆海愁以为此事做的天衣无缝,却不知宗主师兄早就发觉其中破绽,只是多年来一直隐忍不发,对那张金海倒真如亲近弟子一般,着手重用,好叫顾幽游以为咱们对他的企图一无所知,实施要在来日掌握确凿证据之时突然给他以雷霆一击,叫他无有还手之力。”
叶落没来由的心下一寒,金远阳的隐忍负重也叫他心生寒意,暗道此人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