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达廷走进车厢,车门在身后关闭的那一刻他听见荒火在喊他的名字,平生头一次的,声音中带着焦虑和惶恐。
他没有回头去看,只是默默地走到肖子饶旁边,倚靠着座位旁边的柱子站立。车厢里有十几个人,这样居高临下的望去,人们的一举一动甚至细微的表情都尽收眼底。
里面大部分的人都在打盹,而肖子饶却是目光呆滞,虽然睁着眼却像是在做白日梦一般,呆呆地傻笑个不停。除了这些人以外,看起来神志清醒的就还有一位拖着行李箱的中年男子、一位烫着卷发的大婶,一对身穿校服的中学生情侣、一位穿着入时的年轻女子以及……
“林喵喵,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包子?居然又遇到你,真是太好了。”猫妖林喵喵高兴地直接扑到了包达廷怀里,似乎完全忘记了她自己曾经说过的那句“再也不见”。
包达廷可顾不上跟她叙旧,直接把她从脖子上拉了下来,问她怎么也会搭上这辆幽灵列车的。
林喵喵刚准备回答,列车的广播忽然响起了报站声。
“纪念堂?有没有搞错啊?我明明坐的是三号线哦。”卷发大婶惊呼一声站起来。
“怎么才到纪念堂啊,我要赶飞机的,现在这地铁怎么这么慢啊,搞什么?”拖着行李箱的中年男子也低声埋怨了一句。
中学生情侣完全不理车厢里同行的这些人,只顾着抱成一团,在座位上亲亲我我。而年轻女子本来暗暗嘲笑了卷发大婶一下,却忽然也惊叫起来,“不对呀,我在车陂上的车,那里只有四号线,我是要去大学城的,又没有转车,怎么可能跑到二号线上来?”
这一下就连中学生情侣也停下了亲热,男孩抬头看了眼路线图,顿时奇怪地咦了一声,“你们说刚才报站是纪念堂?可这路线图画的分明是一号线啊,我们也是坐的一号线啊。”
女孩子用广东话说了句“肯定是司机搞错了”之类的话,之后又继续窝在了男孩怀里。之前骚动的人们也都一一坐回了自己的座位,只有拉着行李箱的男子留在车门口,不停地举起手腕看时间。
“你怎么会跑到这列列车上的?”包达廷再次问林喵喵。
“听说最近老有人失踪,我觉得好奇就半夜跑到地铁里。你不知道,半夜的地铁里黑乎乎的可刺激了。”见到包达廷瞪自己,林喵喵撇撇嘴,“好吧,反正后来我就见到了这辆列车。我见它半夜出现就觉得有问题,于是就上来了,结果就下不去了。”
“拜托大小姐,什么叫觉得有问题于是就上来了,你还真的是不怕死。”
“切!不是本猫吹牛,在这世上还没什么能难得到本猫的。”林喵喵大言不惭的程度在贞子事件之后明显大幅度提升,只是她自己还完全没有意识到。“你呢?你跑来干嘛?不会又是被谁给算计进来的吧?”
“我是奉命来找这个家伙的。”包达廷顺手拍了拍身边坐着的肖子饶。肖子饶抬起头,茫然地看了眼包达廷和林喵喵,然后又接着低头发呆。
林喵喵弯下腰盯了肖子饶半晌,颇有深意地说了句:“人长得不错,挺斯文的。想不到你喜欢这样的。”
包达廷每次遇到这位有点二的猫少女都会忍不住扶额叹气,这回干脆懒得理她,直接靠在柱子上装睡起来。林喵喵见他不理自己觉得无趣,也就没再说什么,独自跑到门边望风去了。
几分钟后,列车依然没有进站,刚才的几位乘客都有些坐不住了,中年男子更是直接拍着连通驾驶室的小门大声咒骂。
“没用的,驾驶室里面没人。我去看过的。”一个坐在后排、衣衫褴褛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说道,“我是这辆车上的第一个乘客,已经在这上面待了两个多月了。”
这句话一出,车厢内顿时鸦雀无声。
过了好一会儿,卷发的大婶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句“神经病”,帮助中年男子一起扳开了小门的紧急把手。
“请乘客们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否则我们将以危害公众安全的名义将肇事者加以拘捕。”广播再次响起,大婶和中年男子都顿了一下,中年男子再次看了下表,终于还是打开了小门。
中年男子走进去后,小门再次关闭,隔绝了他的脚步声和一切驾驶室中的声响。半晌后,他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小门的小窗后边,头上插了一把斧头,半几乎被劈成了两半,血液脑浆顺着脖子流了一身。他睁着眼透过玻璃小窗看着车厢中的众人,斧头柄在头前时不时磕碰着小窗,随着列车的振动发出有规律的“咯咯咯”的响声。
小门再次打开,中年男子头戴着斧头走了进来,车厢中的女人们都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所有的人都朝着车厢的尾部退去。而林喵喵躲在包达廷身后兴奋地叫着:“来了来了,终于出现了。”
包达廷他们正好就站在靠驾驶室的这一侧,男子打开门后距离他们也就一米来远,现下看得非常清楚。这男人已经死了,可灵魂却没有离体,他的意识还在他的身体里,就像活着的时候一样。
果然,中年男人见到大家的反应相当吃惊,他转过他那已经快被劈成两半的脑袋望着离自己最近的包达廷,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我刚去驾驶室看了一下,里面真的没人。”
还没等包达廷回答,林喵喵却已经抢先开了口:“这位大叔,你的头不疼吗?”
男人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现自己的头上不知何时多了样长长的东西,他转过身面对车门,当看清自己的模样后,他爆发出了一声尖叫。“头,我的头好痛!”
他的身体开始痉挛,像发了疯一般抽搐不止,血和脑浆随着他的动作而到处飞溅。
过了好一会儿,等到他终于停止了这种神经质的抖动,他站起来,伸手去拔头上的斧头。由于斧头砍得实在太深,他拔了几次都没成功。最后一次,他抓住斧头柄使劲一别,“咔嚓”一声,斧头被他徒手摘了下来,连带着小半个脑袋也从头上分离开,血淋淋地挂在一边,上面的一只眼睛还和另一半头上的眼睛一样转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