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穿梭在人群,越过无数条马路来到多余的时候,我捏着一大把汗,走了进去。
眼前的一切一片凌乱,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是我确确实实在空气中闻到了那淡淡的血腥味。那些桌子椅子都倒在了地板上面,酒瓶子碎成了玻璃片,就好像当初看见别人在这里动刀动枪打架一样的残局。
暮白,你不要有事。暮白,你不可以有事。不可以不可以……我一直在心里呢喃着,生怕我这一秒钟不呢喃他就会真的有事一样。在这个灯光昏暗的地方,要找一个你不知道他坐在哪个角落的人确实很难。可今非昔比,一进多余,我就被那围观的那群人给吸引住了。
我慌慌张张地跑过去,拨开人群,我的心霎时间四分五裂,很疼很疼。尹暮白和苏北哲两个人瘫坐在地板上面,背靠着沙发,在他们周围有一些碎玻璃,也潮湿一片,酒精的味道中渗透着鲜血的气味。我心疼地看着嘴角含着血迹的尹暮白,大脑好像瞬间被抽空了所有的意识,我只是愣在那里盯着喘着粗气的尹暮白。
“笨蛋,你来这里做什么?”尹暮白依旧喘着粗气,可能是因为脸部太过于疼痛的缘故,当时他说出这句话之后,便扯着脸部的皮肉低吟了几声。
那会儿我才回过神来,忙着跑过去将他扶起来,一边为他擦掉那些血迹一边说:“疼不疼?我们现在去医院,我们去医院。”
当时,我觉得我已经不必要过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只是很清楚地记得,苏北哲和我说过的话。他说,我不能怎么样,但你绝对会后悔。
我现在,何止后悔?我连杀掉我自己的心都有了。我是个祸害,赖青河一直都是个祸害。每件事都因为我而起,都是我的错,每一次都会连累别人,我凭什么有这个能耐?凭什么?
“赖青河,很后悔是不是?哈哈……”苏北哲坐在地板上面看着我夸张地笑起来。
我跑过去狠狠地踹了他一脚,我说:“你个死变态!幼稚鬼!有什么事情你就冲我来啊!你凭什么伤害无辜的人?”
这个时候我却看见了瑶姐挡在了苏北哲的面前,她居然跪在我的面前流着眼泪乞求我说:“青河,你别打他也别骂他,是我们银价对不起他……”
我觉得瑶姐这个时候特别的可笑,她居然会护着苏北哲,护着欺负她弟弟的人。可是,她说的话,她说的每一个字,忧伤中夹杂着一种愧疚,是亏欠吗?
尹暮白微微扯动了一下我的衣角,动了动嘴巴说:“青河,你回家,这里没有你的事情。与你无关。”
“青河,你带他去医院,他八成被打得神志不清了。”瑶姐转过身将尹暮白拉了起来,然后对他呵斥着说,“听我的话,不要再欠什么了,难道还要我求你吗?”
尹暮白愣了一下,狠狠地瞟了一眼苏北哲,他说:“苏北哲,今天的事情和几年前的事情无关,你不要为难我姐。欠你的,总会还你。”
话末,尹暮白便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我搀扶着他一步一步地走出多余,身后是苏北哲那悲凉中夹杂着嘲讽的冷笑声,我听到他这么说:“欠我的你还不了,你也保护不了赖青河,就像我保护不了尹纯乐一样,伤害就是伤害了。”
不知道为什么,尹暮白的手心会那么冰冷,好像没有血液流淌而过一样。他的手有些苍白,冰冷从手心传到了我的心头,怜惜中倾注了无限的悔意。
一直,都是我欠尹暮白的。他,从来不欠我任何。
我可以对不起你,你不可以对不起我离开多余,尹暮白执意要回家,不肯去医院,我也只好送他回家。回到他家里的时候,我让他躺在床上不许动,我连忙找出药箱,替他清洗伤口。
看着他脸上的淤青,嘴角的红肿,手臂上被玻璃割破的小口子,我的心被揪得越来越紧。我宁愿这些难看的伤都移到我的身上。他平时不是打架很行的吗?怎么今天伤得那么厉害?
我用指尖轻轻划过他嘴角红肿的地方,无比心疼和后悔地对他说:“对不起对不起……你忍着点,我给你上药。”
尹暮白摇了摇头,他的眼里清澈透明,盛满了无数个“没关系”,我突然想到他从前刚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说的一句话。他说,赖青河,我可以对不起你,你不可以对不起我。
那个时候我还觉得眼前这个男生霸道无理,我还觉得他不可理喻,可是如今我似乎明白了这句容易让人误解的话。在他的心里,我永远都没有对不起他,而他,只要我一点点的不满意,他就觉得他对不起我,我是这么自私地被他爱着宠着。
“青河,我下个周末再给你做好吃的。”尹暮白抬起他的手臂替我擦眼泪,然后幸灾乐祸地笑着说,“这好像是我们第二次看见你哭了,真难得啊。”
“尹暮白!你能不能让我多同情你一下啊?你个怪胎。”我一拳打在了他的肩膀处,毫不留情的。
也许是打到他的伤口了,他疼得龇牙咧嘴,表情被扭曲得很厉害。我又赶快不停地抚摸着他被我打的那个地方,不停地和他说对不起。
他却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将我拥入他的怀里,温柔地揉着我的头发,在我耳边轻轻地萦绕着:“不是说好了吗?我可以对不起你,你不可以对不起我。”
他居然还记得他说的话,尹暮白其实很细心的对不对?
我依偎在他的怀里,淡淡地笑着,如果我们可以永远,那么赖青河这辈子只要一个尹暮白。我不敢再奢求什么,不管是年少的顾小炜,还是把我卖掉的亲生母亲,我都不敢对他们有任何奢求。
纵使,我一直都没有忘记当年,赖青河也不敢再相信过去的一些什么承诺。只有尹暮白,他一直都是我的,一直都是赖青河一个人的。
那天,尹暮白告诉我,苏北哲逼着他叫我原谅尹纯乐,不然说不准什么时候赖青河会有危险。是的,苏北哲威胁了尹暮白,又威胁了我,最终受伤害的确实尹暮白而不是我。很多年前,尹暮白和苏北哲的弟弟是很要的朋友,后来有一天放学尹暮白硬要拉着苏北哲的弟弟去河边游泳,很不幸那天苏北哲的弟弟溺水而死。所以,苏北哲一直对尹暮白心存恨意。
可是,不管怎么样,尹暮白对于我说,他是好人。即便全世界都唾弃他,我也不会离开他。
“青河,所以,你别惊讶我姐这样扞卫着他,确实是我对不起他的。”尹暮白淡淡地说。
我靠在他的怀里,仰着脸看着他带着一丝血迹的嘴唇,忍不住亲吻了一下。尹暮白居然哈哈地笑起来,估计他已经忘记疼痛了。他一边笑一边说,赖青河你是个色女。
我被他笑得满脸通红,用手把他的嘴巴捏成了鸭子的嘴巴,我让他再笑再乱说!我哼哼地说道:“说!你再说!我用针线把你的嘴巴缝起来!”
尹暮白抬起双手表示投降,无奈地摇着头,看见他那么害怕,我也就松开手,得意地笑起来。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尹暮白还是个小人。
趁我得意之时,他用手搂住了我的脖子,稍稍用力,就把我压在了他的身上。他的唇却无比温柔地亲吻着我的唇瓣。也许是因为疼痛,他的吻不再霸道,我却一如既往地深陷了下去。
那一场缠绵之后,尹暮白对我说,下辈子,我还要遇到你,爱上你,保护你。
可是,我的暮白,下辈子我不要做现在的自己了。下辈子,赖青河要一个温暖的家,我不要再像流沙一样流浪了。所以,下辈子你一定要遇到一个温暖的九指女孩,那个人便是我——赖青河。
下午,尹暮白向他们班主任请了病假,没有去学校上晚自习。他躺在床上微闭着眼睛,傍晚的夕阳透过窗子斜照进来,落在他带有淤青的白净脸上,阳光暖暖地映衬出他脸部那份淡淡的忧伤,如若一个折翼的天使,正在安详地睡着。
我不忍心把他叫醒,于是挎着自己的大包走出了房间,回到学校上晚自习。
太阳的余晖铺展成了一块薄金色的地毯,踏出大门,踩在上面,脚裸被暖暖地包围着,余晖洒在我的半边脸上,如同一只温暖的大手抚摸着我的脸颊,温柔至极。偶尔会听见飞鸟的欢跃声,叽叽喳喳的,犹如一高一低的音符,合奏成了一首沁透心脾的乐曲。
蓦然回首,注视着尹暮白他家这幢朱红瓦砌成的楼房,散发着一种独特而熟悉的气息,古典而温美。我忽然想起了赖姨,那个与我初次见面我却讨厌得不得了的女人。而如今,四年却深如海大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