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连身份也说破,飔然索性直抒胸臆。
“世道不好,怪得了谁?陛下向帘内低头,任朝政把在奸人庸人手里。天下到了如此田地,又来朝我们伸手。飞霜堂要征去‘招才’,可翰林院又是做什么用的呢?”
她深知他此行是有求于先生,于是仗了先生的势,抖机灵,出风头,不怕他发怒。况且她说的不是虚言,俱是实话。
撂下这话,拂袖而去。却不是去外面喂狗,躲进堂内她自己那间小屋,心因了后怕而砰砰的跳。
不多时,珠帘微微响动。她道是先生来寻了,脖子一梗,硬是不回头,任他要责要怪。
这走进珠帘来的人,没有出声。
半晌,像是被逗笑了。
“你这么讨厌我,又为何将我的画像挂满了一面墙?”
犹如晴天霹雳,飔然翻身下榻。直迎着宣铎的面,不顾自己脸红,将画像全部剥了下来,卷成一团。
她冷笑,“说的是,这就一起拿去喂狗!”
宣铎摇头,“搁着我几年前的脾气,如今喂狗的就是你。”
飔然暗自掂量他这话几分是真。
宣铎瞧她怕了,偏不饶,继续道,“不信么?宫里的狗,头头比你大。放出一队吃你下去,骨头加肉统统嚼烂,半柱香工夫罢了。”
飔然笑笑,“你尽管放狗过来,没见盛京城街头已是穷到人吃人了;狗吃人,却不稀奇!”
宣铎以手撑额,不得不服。
“这么泼辣的丫头,真是头回见。”
撂下这话,他转头对尾随而至的司马先生笑道,“瞧瞧,正如朕所言,眼下朝廷需要的是聪明且敢言的才人,诚若先生这位高徒。
“若朕身边臣子皆如程姑娘一般,实乃江山之幸,社稷之福。”
飔然果然收到先生责怪的眼神,两颊顿时烧的厉害。想不到被宣铎当了枪使,她恨的咬牙。
司马先生回道:“她这叛逆反骨,却不是我教的。”
宣铎听了这推诿,反是嘲问,“不是先生,难道是程贮时不成?”他瞥了飔然一眼,后者不服气的瞪回来,他忍俊不禁,“这丫头竟没一丝半点像她那父亲大人,不酸腐不谄媚,满腹清风,直言能谏,全类当年扬州司马。”
“陛下谬赞,老朽不过将死之人罢了。”先生投向女孩的眼神极是慈爱,“然儿的好,与她今日与陛下相逢一样,全是她自己的造化。”话虽这样说,他意中却有松动。皇帝如今亲顾茅庐,作用真是起到了。
飔然赌气,“却不知是造化还是报应!”
宣铎脸色遂沉,“你无礼够了,再得寸进尺,宫中的狗今儿个就有午饭吃。”威胁完毕,他又转头对子辰吩咐道,“你对先生细说我们的想法。”
臣子得令,带走了司马先生。
飔然见此事越发明朗,沮丧无比。她想跟着一起过去,倒要听听这想法具体是如何,这边厢却被宣铎拉住了。他掌心攥着她纤细手腕,不由分说将那揉成一团的画像收缴了去,打开来,瞧了会子,重再揉成一团,丢进火炉。
“画的不好。”他行了盖棺定论。
她没想到他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