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风尘女子
“在这勾栏苑里谁不是一肚子的苦?绣娘,我当你是姐妹,有话就直接说吧,你这样我反而觉得别扭。”绣娘淡淡一笑,好像早知道她会这样说。
“其实我今天有听到你们的谈话,在这楼子里没有什么事能逃得过我的眼睛,而你,梦青丝,或者说,我该叫你慕容倾影?”绣娘挑挑眉,迎上倾影脸上的诧异表情,摆出一副老佛爷样,端坐在床边。
倾影愣了一会儿,忽然“扑哧”一声笑出来,坐直了身子,对绣娘一摊手,“把我的亲人交出来,早觉得你可疑了,本以为你贪财好权,没想到你要的还远不直这些。”
“姑娘言重了,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能料事如神,一切都是遵从家师的吩咐,不过那也是在与姑娘相遇之后的事了。至于姑娘的亲人,他们不在这里。”绣娘依旧扮作老佛爷样儿,倾影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看她能装到什么时候?
“那,我的亲人在哪?”
“在家师身边,那里很安全,至少不会被宫里的人发现。”倾影点点头,得知家人安全,她的心放松一点。盘着腿,手托着下巴盯着绣娘,盯得她好不自在,过了一会儿,倾影忽然开口说道:“你是今天才确定我的身份吧。”
绣娘一愣,惊讶的抬起双眸,下一秒,她便很老套的隐藏起那一份惊讶,故作沉稳的点了点头,倾影又问:“这些消息也是你在第一时间通报你的头儿之后,刚刚得到的吧?”
又是点头,绣娘有些无奈了,难怪消息中会清晰地注明,“小心此人!”现在她是有点明白这四个字的含义了。倾影不再问,而是又躺到床上,半眯着眼睛哼起了小调儿。
良久,绣娘终于还是憋不住了,尴尬的问了一句,“你是怎么……”
“你自以为天衣无缝吗?本来我也觉得是天衣无缝,可惜啊,怪只怪我看的电视剧太多了,我老妈灌输给我的阴谋诡计也太多了,哎……”若不是这样,她和妈妈困苦无奈的十几年要怎么活啊?不是被别人欺负到自杀,就是被头上顶着的社会舆论口水淹没窒息了吧。
“人,总是要学会在不同环境中保护自己。”现在想想,妈妈的每句话都是经典啊。
“电视剧?”绣娘纳闷的眨眨眼,收敛窘色,她又说:“那你下一步打算做什么?我会全力配合的,只是家师有一点吩咐……”
“哎……绣娘,你说咱们的相遇是你的福气还是我的霉运?”绣娘一皱眉,话又被打断,她今个儿是招了哪路神仙了?狼狈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她嚣张一天的机会了,又被这个机灵丫头破坏。
倾影眼珠一转,趴在床上把玩着绣娘一束头发,意味深长的说:“相比你是很久都没有立功的机会了吧,凡是大组织都会想要用妓院来做情报收集地,慧雅居中根本就没有什么有身份的恩客,当然也就没有情报,没有情报也就没有立功的机会,所以,绣娘,这些年苦了你了,只是你过于……呃……我也就不多加评论了,以后我怎么做你尽量配合就好,放心,一定会让你在同门面前风光起来。”
绣娘窘色更深,不想再被这个贼丫头糗,自个儿背过身去,倾影笑了笑,拉了拉绣娘的衣袖,似在撒娇,绣娘瞥了她一眼,心里虽然还是有点不痛快,但嘴角却已经违背了她的心思,微微扬起一抹娇媚的弧度。
不知道为什么,房间中的氛围有点怪,知道的是她们两姐妹心心相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光天化日之下,哦不对,应该是暧昧暖居之中一双“同志”呢。
“咳咳咳……”倾影干咳两声背过身去,这时,门外传来响动,一妍推门进来,见绣娘在这微微一惊,转眼即逝,走到床边将手中一个小瓶递给倾影,道:“姑娘,这是月公子托人送来的疗伤药。”
“疗伤药?送这个过来干什么?”倾影有点懵,忽然想起她后背上的伤,顿时恍然大悟,心头一股子甜丝丝的感觉冒上来,但很快就被她咬牙切齿的给压了下去,“送回去,我不用!”
倾影赌气的翻着白眼,一妍扁扁嘴,正要离开,却被绣娘唤住,“妍儿,把药放下,”接过那个药瓶,绣娘将它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若有所思的出了神,随即朝一妍招招手,在她耳边交代了几句,一妍点头离去。
良久,她和一心才回来,手上拎着个小箱子,还叫来了下人装了一桶的热水。“姑娘,沐浴吧。”
“不要,你们又在打什么注意?”倾影躲到床脚,这三个人都会武功,她现在可打不过她们。
绣娘坏坏的一笑,嘲弄似地说道:“怎么?怕了?刚才的精明跑哪去了?”
“精明归精明,那不代表我不害怕,有胆量任你们摆布啊,如今我啊正处在落魄时,头脑发达四肢简单,刚好跟你们相反。”床下三人不满的眯起眼,鬼魅一般盯着她,忽然绣娘对一心使了个眼色,一心微微一点头,诡异的挑挑眉,搓着双手慢慢的爬上床。
“你,你想干什么?君子动手不动口!不对,不对,是君子动口不动手!”一心一点点上前,倾影无路可退,忍无可忍,她张大嘴正要大叫,一心眼疾手快,伸手在她身上“噗噗!”点了两下,倾影就瞪着眼,张着嘴,仿佛被使了定身术一般,呆在原地动弹不得。
其余两人也靠过来,抱着她扔到浴桶中,一番仔细的沐浴后,倾影被捞了出来,像咸鱼似地被赤身裸体的晒到床上,一心拿着蜡烛靠近窗边,倾影心一寒,这不是要虐待她吧。
她哭丧着脸,无奈嘴都闭不上,才沐浴过,额头却又不争气的冒出了汗,“姑娘别怕,我们不会害你的,只是家师最后有吩咐,要你通过二王爷这边到天国去给五王爷大婚献舞,对于你背后的伤,我们只能用我们的手段处理啦,不过还好,有了二王爷送来的妙药,这样,你受的苦还能少一点。”
“受苦?献舞?什么意思?”倾影脑子又短路了,背后传来一丝丝凉意,淬心一般的冰凉触感蔓延她整个后背,而后又灌入头顶,绣娘将瓶中的药倒出来,纤细的手指沾着,在倾影伤口上涂抹均匀。
“伤的久了,药物不好吸收。”绣娘低声说道,柳眉一蹙,将药瓶递给一妍,一手拂袖,一手在倾影后背上几厘米处停住,微微发功,一股子阴柔的内力带着神奇冰凉药物灌入伤口,皮下,肌肉,直到深处,才不过一会儿,奇迹即现,在倾影后背上狰狞丑陋的伤口逐渐愈合,最后就只剩下一点淡淡的白色痕迹。
“呼……差不多了,明天应该就看不到了吧。”绣娘满意的点点头,收回内力,抹了一把额头的汗,一妍递上小木箱,绣娘拿出其中一根银针,回眸,盯上倾影肩上的疤痕。
“姑娘,你的新伤用内力促发玉脂膏的药效还能恢复,但是旧伤就不行了,所以,我要在你的旧伤上纹些图案,好遮住你身体上的瑕疵。”绣娘说这,根本不给倾影反应的机会,针一下手,狠狠地刺入倾影细腻的肌肤中,第一下深入,之后便微微挑破外皮,痛楚也就少了些。
倾影欲哭无泪,现在她算明白了,原来绣娘是在为她身体上的瑕疵做弥补,从小到大她就受过这么两次伤,还都是因为一个人,但愿那个人死了,不然她就白忙活了。
肩膀上揪心的痛楚让倾影陷入尘封了十几年前的记忆,那夜的一箭,射穿了感情,射透了战争,亡国之灾,杀亲之恨,她慕容倾影从祥瑞公主变为市井中的小影子,这简直是一天一地的波动,可她又有什么办法?
明哲那小鬼真行,就算自己装死骗他了吧,可是最后也把匕首留给他了啊,那么明显的暗示他怎么会不明白,如果明白了,他为什么又要娶别的女人?难道他的心真的那么善变吗?
如果是那样,为什么他们相隔了十几年,这把匕首却一直都被他戴在身上?“明哲,为什么老天让我遇到你,又要让我失去你,看着你挽着别人的手拜堂,你让我情何以堪。”
不知不觉的倾影昏睡过去,当她再醒来已经是置身在温暖的棉被中了,柔软的躺在一人怀里,泪水浸湿了那人的衣裳,倾影微微一愣,抬头一看,眼中露出失望的神色,是绣娘。
“怎么样?身体还有不适嘛?”倾影动了动肩膀,没感觉到疼痛,对她摇了摇头。绣娘为她掩了掩被子,忧心的说:“月公子这两天都没来。”
“两天?”倾影张口出声,声音嘶哑难听。
“是啊,你已经昏睡两天了,都怪我,一心只想用内力帮你尽快发挥药效,却忘了你身体里的毒。”绣娘满含歉意的望着倾影,她微微一笑,不语,其实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抬头看了看,屏风外,隐隐约约有个人坐着,桌上摆着一个大木箱。
倾影可是一着被蛇咬三年怕井绳啊,一看到木箱就哆嗦,绣娘“扑哧”一声笑出来,指着屏风外的人笑道:“你别怕,要不是她,我就真的把你给害死了。”
外面的人朝床上瞥了一眼,惊得倾影更是心寒,原来她就是那个异族女子,养着那些蛇啊,蛙啊的怪女人。
“她没事了,那我先走啦。”说完就走,连门都不关,倾影扁扁嘴,感觉浑身发冷,赶紧缩回绣娘怀里,“月公子知道我病了?”
“应该知道吧,这两天有人过来点你的名,我都是说你病了,消息应该传出去了,他不可能不知道。”
“是吗?我明白了,绣娘,你传出消息去,就说我今天康复了,要登台演出。”倾影幽幽的出声,将脸埋入被窝中。
“你跟他……”
“什么都别问了,安排吧,你做这么多不就是为了完成你师傅的吩咐吗?我这么配合你,你还有疑问?”倾影的声音有些冷,硬生生的将绣娘推出被窝。
永远都摆脱不了被利用的宿命,那我到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没人能回答,那就让我堕落到底吧。
倾影闭目,一行泪浅浅划过脸颊。
夜,灯火辉煌,带着无限脂粉飘香的烟花巷中热闹非凡,平日里人烟稀少的慧雅居如今又反常开了,恩客不断涌进,从大厅,雅间到街道外,被围了水泄不通,其余楼子里的姑娘们不停地朝这边翻着白眼,心里却是眼红的要命。
“你看看,就连那个什么飘香院的千雪姑娘都没有这个大排场吧。”一心说着,想起了上个月飘香院红牌云千雪风光的那会儿,不屑的摇摇头,眼睛却一直死盯着楼下的男人们,希望能从其中找到那一个不同寻常的飘逸身影,可惜,她一无所获。
“别闹了,快点去姑娘的房里看看,就你最清闲。”一妍手指一伸,点了一心额头一下,反手拉过她,两人一起小跑到倾影房门前,敲了敲门,听到倾影细声道了句:“进来吧。”她们才走进去,关好门,将外面的喧哗阻隔。
这还只是姑娘第二次登台,慧雅居中早就是人山人海,其余的姐妹们倒也不嫉妒,各顾各的梳妆打扮,反正大家都料定了,这个青丝姑娘最后还是会被月逍遥公子包下,那还不趁着她的人气多拉拢些客人,就像上次那样。
“天哪!”一妍绷住了小脸,惊讶的张大嘴巴,一心小手捂嘴,下意识的退后两步,她们面前倾影极为夸张的穿了一套最新设计出炉的异族风情舞衣。
她长发挽起,笼在一精细红纱之中,浓妆艳抹,透露出无限妩媚风情,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眨着,秋波连连,鲜红的嘴唇分别向左右微扬,绽放出自信的笑容。
一身火红,衣服上点缀着金灿灿的装饰,无暇的颈上挂着一条镀金项链,小小的项链坠直接垂到她胸前,锁入她深邃的****间。双臂暴露在外,还好被头上垂下来的红纱遮住了一些春光,纤细的手腕上套着夸张的金镯子,指甲红染,举手投足间让她备显万种风情。
小蛮腰也被毫不吝啬的展露出来,只别着一条金色腰链,脚腕上分别挂着小银铃,随着她的步伐发出清脆的响声,偶尔绽放银光,令人目眩神迷。
“姑娘,你疯了?”一心用捂过嘴的小手指着倾影,惊得合不拢嘴。倾影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们,忽然银铃一响,她踮起足尖原地转了个圈,摆了个优美的舞姿,对着她们俩傻傻的样子抛了个媚眼。
“时间差不多了,我说……”绣娘还说着呢便推门而入,当即也是愣住,倾影不以为然的点头一笑,伴着银铃声一蹦一跳的蹿了出去,在她身后的肩膀上,红纱中隐约看到一朵含羞绽放的红梅,那是她刻骨铭心的痕迹。
“姑娘,你疯了吧。”再次被问到这个问题,倾影停下脚步,楼下的观众们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如雷般的掌声,口哨声,喝彩声,甚至还有叫骂声,昏倒落地声,连绵不绝。
听不到她的声音,绣娘根据她的唇动依稀猜到,她好像在说,“我不过跟大家一样,都是个风尘女子罢了。”
乐声起,这三人却愣在楼上,台下倾影的舞姿迷人,神色妩媚,秋波盎然再生,勾人心弦的音铃声响彻不断,观众们几乎达到沸腾阶段,按耐不住的达官贵人几欲冲上台去,绣娘一咬牙,愤愤不平的冲下楼,招呼着前前后后的打手,随从,小童,婢女,等等一切凡是能用上的人都上,奋力拦下激动地观众。
而倾影依旧自我沉醉,舞着,笑着,喉咙中发出微微的低吟声,似陶醉,似悲鸣,脸上几近僵硬的妩媚表情让人有了生厌的感觉,绣娘挥挥手,音乐声哑然而止,但倾影的舞步却没有停下,不需要他人伴奏,她的乐在她自己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