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年味比起其它地方总是要浓些的,大户人家不消说肯定是要张灯结彩的,就连各部衙门,街上商铺也都挂上了大红灯笼。
除夕这天苏亭进宫领了宴回来,威宁侯府的年夜饭才开席。因是团圆饭,便一大家子围成一桌坐了,周姨娘也被允许得了个位置坐了。
苏晴知道父亲是最盼着一家和睦的,因此便努力活跃着桌上气氛,在座的也没一个蠢人,众人便也都捧场,一大家子便热热闹闹吃了团年饭。因要守岁,万氏便让人把大厅收拾了,苏晴见众人枯坐无味,便提议打牌。万氏便叫人拿了骨牌,马吊牌,苏晴不会玩骨牌,便和苏香,云凌,万腊梅玩马吊。苏亭,万氏,赵老太太和周姨娘凑了一桌玩骨牌。剩下两个小的,便在厅里窜来窜去。不大一会苏昔便不耐烦了,也要上桌玩马吊,苏晴赶紧让了她,先还担心她不会打,看了一圈,发现她打得比谁都溜,云凌却是频频出错,苏晴便搬了把椅子坐到云凌身后指点。
平时众人也不玩这些,因此玩起来格外兴致高涨。苏昔平时一副风吹就倒的模样,此时却精神抖擞,大杀四方。玩到交了子时,众人才各自回房歇下。
初一无事,便都歇到近午时才起,唯有万氏,早早就进了宫朝拜太后皇后去了。
苏晴也睡了个懒觉,玉莲伺候着穿了衣裳,碧莲便给苏晴梳头,苏晴看着镜子总觉得碧莲有些心神不宁。也不催她,只等她自己开口。果然碧莲梳完了头,拿了些颜色喜庆的首饰插了。便犹犹豫豫地开口了“奴婢本想着今儿初一,有什么事该过几天才说,可又不敢自作主张,昨儿晚上,玉莲姐姐陪着姑娘,奴婢就和莺儿守着屋子,奴婢去更衣,莺儿想着耳房里炉子上坐的水怕是开了,便去耳房里倒水,才倒了水预备出来,便听得一阵脚步声,起先以为是奴婢回来了,起了促狭心,悄悄地自耳房里出来准备吓唬奴婢一下,哪知却见着一个小丫头正在翻小姐的衣柜。莺儿是个胆大的,顺手拿了个小凳子,一下子把那丫头打倒了,才去门口叫人。此时那小丫头还捆在柴房里。”
苏晴只问:“是谁?”碧莲答道:“是平时扫院子的小丫头叫小银的。”苏晴道:“她是家生子,还是别处买的?”碧莲道:“是去年买了进来的。”苏晴道:“等明日李嬷嬷来了再处置。给她送些饭食,还有事要问她。”
苏晴念着李嬷嬷家里还有一大家子,便放了李嬷嬷的假,许她三十初一在家里过年。
到了初二一大早,李嬷嬷就来了,碧莲把事情说了,李嬷嬷气得了不得,皆因这些丫头们都是经她手挑的,没想到混进了这样黑心肝的。无异于打她的脸。
苏晴想着还没给满院子的下人们派红包,便叫李嬷嬷把人都叫到了花厅。众丫头婆子们知道了些三十晚上的事,皆是战战兢兢。苏晴盘腿坐在罗汉榻上,翠儿捧了托盘,碧莲便挨个地派红包,众人接了红包皆是心里一喜,年纪大些的婆子们一掂就知道,这可少不了二两银子。这对一个月几百个大钱的她们无疑是笔横财了。一个个都难掩喜色,交头接耳起来。玉莲一声咳嗽,底下便都没声了。
李嬷嬷立在苏晴身边,清了清嗓子道:“诸位也都辛苦了一年,这是姑娘奖励你们的。诸位一进这个院子我就说了,只要做的好,姑娘不会亏了你们的。咱们做下人的头一条便是忠心,偏偏有些人吃里扒外,帮着外人算计主子,这种人,李嬷嬷我也不会手软!”
话音才落,便见莺儿带了个婆子拖了一个人进来,众人一看,可不正是三十晚上在姑娘房里捉的小银。此时被绳子捆了,嘴里还塞着帕子。那婆子上前把帕子抽了,小银顿时哭喊起来:“姑娘,我再也不敢了,姑娘,求你饶了我吧。”李嬷嬷使了个眼色,那婆子立时上前喝到:“姑娘面前,你还敢高声,一会问你话,乖乖地答了,还有一条活路,要不然,哼哼”小银哪里还敢再哭,只在地上抖成一团。
李嬷嬷便道:“三十晚上你去姑娘房里是做什么去的?”小银道:“拿,拿姑娘的**。”“拿姑娘的**做什么?”“是太太房里的翡翠找的我,说要拿姑娘的**做个样子,我做成了,她就送我根钗子。”“姑娘家的贴身衣物有多重要你莫非不知?”“我,我知道的,我也觉得有些不妥,但,但那根钗子太好看了,我就顾不得那么多了。”李嬷嬷点头,“很好,看来你还算老实,一会儿到了太太面前,该说什么就说什么,若是胡言乱语,就把你卖到你想都想不到的地方去。”
苏晴见李嬷嬷问完了,便起身,李嬷嬷点了几个粗壮的婆子,架起小银,跟在苏晴的后面便往太太院里去。
一路走着,来来往往的下人们见了,尽皆好奇,便都三三两两地跟在后面,很快就形成了可观的队伍,仿佛是在侯府内院游行。
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太太的院子,苏晴也不进屋,就立在院子当中,屋里的万氏听得苏晴领了许多人来了,心里有数,顿时十分慌乱。李嬷嬷转眼就到了门口,也不要人通报,自己掀了帘子进来道:“二姑娘有事请太太处置,还请太太往院子里去。”万氏晓得定是**的事发了,哪里还敢出去,便强撑着道:“有事叫姑娘进来说,院子里冷。”
李嬷嬷见她不配合,便走出门外,对着院子里招了招手,便有几个粗壮婆子上前,进门捉了翡翠就走。万氏这下不出来也不行了,跟着赶到了院子里,只见院子站了好些人。万氏不愿在下人面前失了主母气派,便厉声喝道:“二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带了这许多人来我的院子,还一声不吭捉了我的丫头就走,你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
苏晴便行了一礼道:“今儿来太太这里,也是无法,谁让翡翠姑娘是太太的人呢?李嬷嬷,你来说。”
李嬷嬷便口齿伶俐地从三十晚上说起,直说到小银招认。围观的下人们皆是心知肚明,看来这事必是真的无疑了,只不知道,太太要二姑娘的**做什么,也有些年老婆子听过一些阴私事的,便知太太必定不怀好意了。
李嬷嬷又当着众人问了小银一遍,小银的回答与先时一般无二。翡翠被两个粗壮婆子架着,不住地喊小银污蔑她,她从没做过这事。
小银急了,急中生智,倒给她想出一个证人来便大叫:“那天翡翠叫了我在花园子里头说话,周姨娘院子里的兰儿姐姐也看见了的。”
立时便有人叫了兰儿来,兰儿便说确有此事,但说的什么却不知道了。
来了有力人证,形式对翡翠极为不利,而翡翠是万氏的贴身大丫鬟,要说不是万氏指使的,只怕没人相信。
苏晴便不再废话“小银是我院子里的丫头,我自会处置。翡翠毕竟是太太的人,我总不好越过太太,因此来讨太太的示下,太太定能给我一个交代。”
万氏和翡翠无法,只一口咬定小银是诬陷。大过年的,一家子都在,闹得这样大的动静,不一时便阖府皆知了。苏昔的院子离得近,来的最快,听人说了原委之后,便呆呆站在那里,这显然不是她的脑容量能理解的事。
接着苏香便和周姨娘到了,苏香自是很愿意看到这样的场面的,便好心地劝万氏:“太太不如就处置了那丫头,为一个下人,没的叫二妹妹不痛快。”
赵老太太跟万腊梅也到了,却一时想不出法子解了眼前的局面。
苏晴没了耐心,便道:“看来太太今儿是铁了心要护着这丫头了。来人,取板子来。”
板子自然是早就准备好的,两个婆子一把把翡翠按到条凳上,拿绳子绑了,翡翠不住哭喊“太太救我”万氏欲使了自己院子里的婆子抢了翡翠下来,无奈武力值不是一个级别的。上来抓了两下,被苏晴冷眼一扫,便都讪讪地收了手,躲到角落里去了。
便有粗壮的婆子抡起了板子,一下一下,翡翠开始还哭喊,后来就慢慢地没声了。万氏气得牙咬的咯咯响,指甲都刺进了肉里。打了三十板子,苏晴觉着也差不多了,叫过一个婆子,问道:“这翡翠是家生子还是外头买的?”那婆子答道:“是家生子,她老子娘都在府里,还有一个弟弟。”苏晴道:“喊人牙子来,把她一家子都发卖了,我听说北边煤窑里缺人干活,就卖到那里去吧。”
万氏此时已经气疯了,厉声道:“你敢!卖身契在我这里,我看哪个人牙子敢拖了他们去。”外头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我女儿卖个下人还有什么不敢的!”却是侯爷来了。
万氏此时也不知是气还是怕了,浑身抖得跟筛糠似得的。忽然听到苏亭道:“万氏,还不拿了他们一家子的卖身契出来!”万氏只觉得眼冒金星,抖抖索索地回了房,在箱子里翻找了半天,拿出一叠子卖身契,递给了身边的丫头,便往炕上躺,好在一旁还有丫头服侍,赶紧扯了被子给万氏盖上,万氏抖个不停,不住地叫冷,那丫头便一气盖了三床被子,万氏才不说冷了,只还在被下微微地抖动。
外边李嬷嬷接了卖身契,寻出了翡翠一家的,立时就有人上前将她一家子拿了,又把条凳上的翡翠解了下来,并小银一起带去门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