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苏亭就回了府,苏香带着柳儿去了苏亭的院子,叫柳儿守在书房门口,才吞吞吐吐把自己的意思说了,又把那几张纸放在了苏亭书桌上。苏亭沉默了半饷方叹了一声道:“随你了,好自为之吧!”
苏香得了这句话,心下十分忐忑,但一想到周姨娘为她描述的美好前景,便又坚定了信心。见苏亭不再理他,只拿了本书在看,便告退了出来。
苏亭此次回来却是为着明日的献俘仪式。此次靖王率军南下平蛮,历时半年多,消耗无数人力物力,好在最后以胜利告终,南蛮叛军首领沃波野被俘,其掌控的部落领地也被直接划入大秦版图。南蛮首领沃奏保颇有兔死狐悲之感,战战兢兢送上钱帛若干,美女若干。皇上闻之,龙颜大悦!着礼部准备献俘仪式。
靖王队伍已到京郊,当夜就地扎营,只等明日一早进城。
宫里因举行献俘仪式,闲杂人等一律不许出入。苏晴正好就属于这个闲杂人等。她十分高兴明天不用进宫,这样她就可以去迎接哥哥凯旋。苏晴兴致勃勃地把这个打算告诉了几个丫头,却被当头泼了一瓢冷水。
碧莲道:“姑娘明天要上街去?那怎么行,街道上要过军队,本来就没什么站的地方,姑娘难道要跟些一身臭汗的汉子们挤到一处吗?”
玉莲一边埋头做着针线一边道:“要不奴婢让哥哥去茶楼定个临窗的包间?”
苏晴眼睛一亮,旋即又叹了口气,“晚了,这都什么时辰了,人家都要打烊了,没事,我就不信了,从城门到宫门这么长的一段路,就找不到一个可以看的地方?”
第二日一早,苏晴带着碧莲和莺儿按平日进宫的时辰出了门,才发现街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沿着朱雀大街一路前行,发现路边茶馆,饭馆都已经爆满,比上元节的情形还要火爆,想想也是上元节年年都有,献俘仪式一百年也不一定能碰上一回。喜欢凑热闹的大秦子民自是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苏晴倒也不急,叫车夫自去停马车,自己带了两个丫头步行,走到天一楼附近,猛然想起小王爷在这里有个固定的包间,说不定此时还空着。今儿献俘仪式文武百官都要到齐,苏亭也是寅时就进了宫,小王爷此时定已在宫里溜达了。只是不知掌柜的肯不肯割让。莺儿向来机灵,苏晴便打发莺儿去问。莺儿回来却道:“掌柜的说,小王爷此时正在包间。”那包间的窗子正对着大街,苏晴不禁抬头看了看,当然什么也没看到,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一身雪青色的男装。苏晴想着一会儿大军进城肯定人更多,还是赶紧找个地方坐坐吧,不然还真往人堆里挤去?苏晴便又打发碧莲去楼上看小王爷那里可还方便。
苏晴在楼下等了片刻,就见顾浅急急忙忙地下来了,上来就要拉苏晴的手,叫苏晴一把拂开了。顾浅讪讪地道:“呃,我忘了。”苏晴瞪他一眼,顾浅吃了这一瞪,浑身舒坦,笑到:“苏兄弟快随我上去,上面也没什么人,秦兄你见过的,还有一个是我师兄来京城办事的。”
苏晴便随了他往楼上走,边走边问道:“你今儿怎么不往宫里去参加献俘仪式,却到这里来凑热闹?”顾浅道:“皇上也曾封了我个什么将军,只是我懒得去,站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浑身都发痒,还是这里自在些。再说我昨儿已出了城见过父王了。”两人说着便到了,顾浅便给苏晴介绍了他师兄宋明道,苏晴一看,也是认得的,不就是上回和柳叶姑娘比武的蓝衫公子嘛。又和秦朗打了招呼,便坐下喝茶。
献俘仪式定的是午时,取午时阳气最重。此时还早,城外大军整肃了还未开拔。顾浅便扯着苏晴闲聊。苏晴觉着还是应该先关心一下靖王的身体,这也是朋友之义气。便问顾浅:“你昨儿见了你父王,身体可还好?”顾浅叹口气:“父王的伤好些了,精神还好,心情也不错。对了,我昨儿还见了苏易了。”苏晴瞪大双眼“真的?哥哥瘦了没有?黑了没有?长高了没有?”苏晴一叠连声的发问叫顾浅心里有些酸,暗想,我从前也没见过他,怎知他是不是黑了瘦了长高了。但话是不能这么说的,顾浅笑了笑道:“苏小将军很好,看着也是白白胖胖的。”
苏晴脑海里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白白胖胖的苏易是什么样儿,算了,不想了,一会儿就能见到了。
苏晴瞄了眼宋道明又问:“你这个武当弟子,怎的常年不回山门的,你师傅也不管你?”
顾浅道:“我每年都要去武当住几个月的,就是师兄弟们也没有天天呆在山上的,都是有父母亲人的,谁没自己的事啊。”
苏晴想想也对,除了把家安在武当的,谁也不能老呆在山上的。苏晴唯恐顾浅只跟自己说话冷落了秦朗和宋明道。聊了几句便起身站到窗边,往下看。只见街上人比平时多了几倍,人多好赚钱,街上做小生意的,也都冒了出来,起劲地在那里吆喝。
苏晴避到窗边,原是为了让顾浅于他师兄还有秦朗说说话的,哪知苏晴才站了一会儿,顾浅就跟了过来。苏晴便压低声音道:“你师兄远道而来,你也不陪陪你师兄去。”顾浅道:“我师兄这个人,你跟他说十句他也未必回你一句,咱们师兄弟都习惯了他这样,一般也不和他说的。”他既然这么说了,苏晴自然无话可说了。二人便一道站在窗边看风景。
顾浅站在苏晴身边只觉得馨香阵阵,顾浅便道:“晴妹妹这是熏的什么香,怎么跟我往日闻的熏香不一样?”苏晴看他一眼道:“是搽脸的香膏子的味道,要不送你一瓶?”顾浅连连摆手:“不必了,一个大男人,谁搽那些啊!”
苏晴正要说什么,就见街上一阵骚乱,人群都往街边散开,许多人都在说着,“来了来了!”苏晴站的高,往远处看时,只见一队骑马的士兵,正向着这边而来,这却还不是大队伍,只是来肃清街道的。此时街上的行人小贩,纷纷挤在街边,或是小巷子里,众人的头都一致地扭向城门的方向。
骑马的士兵们径直往前去了,过了片刻,苏晴便看到远处黑压压的一片正在往这边移动。顾浅忙叫秦朗和他师兄过来,好在窗子够大,几个人站着还有多。苏晴便招手叫了碧莲和莺儿:“你们也来看看,这也可算是百年难遇的盛事了。”
此时宽阔的朱雀大街中央已是空空荡荡,只有远处的黑云缓缓往前推进,隔得近些了才能看清,前面的是骑兵队,排成八列,马上兵士个个身着铠甲,一手控着缰绳,一手拿着长枪,军容整齐,威武不凡!
底下的百姓们都快陷入疯狂状态,有激动得泪流满面的老者,有欢欣鼓舞的孩童,更有许许多多被这大秦军威所震慑的百姓。不知有谁高呼了一句“天佑大秦!”更引得许多人跟着挥臂高呼“天佑大秦!”喊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苏晴看着这一幕,心底也涌起了一种叫做民族自豪感的东西,此刻,对大秦更多了一份归属感。双眼偷偷往旁边一瞄,就见一边的三个男人脸上都露出一种如梦似幻的神情。就连莺儿与碧莲两个也是一副激动难抑的样子。
苏晴估摸着她哥哥苏易应当也在骑兵队伍里,苏易出征之时是已是五军营的千总,想来能混个领头的位置?苏晴便留神细看各队打头的军官,忽见一个骑马的武将,身姿修长,脸如刀削,眉目俊朗,正是苏易!苏晴也不管苏易听不听得到,扯着嗓子便大叫“哥哥,哥哥”一边激动地指给碧莲跟莺儿看,两个丫头看到了也跟着一起叫“大少爷”,街上已是人声鼎沸,三人的喊叫除了把旁边几个男子吓了一跳外并没任何作用。很快,苏易就随着大军缓缓地行过了天一楼,身影渐渐远了。
过完了骑兵才是步兵,步兵人数更多,过完了步兵才看见一辆丝毫不起眼的马车跟在后面,旁边又有骑兵护卫,苏晴知道这必是靖王车驾了,再看一旁的顾浅,双唇抿得紧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辆车。想着顾浅定是在为他父亲的伤难过,苏晴轻轻拍了拍顾浅的肩,以示安慰。
待所有车马走完,离午时也没多久了,顾浅征询了各人意见,便叫了小二进来点菜,小二递上菜单,顾浅忙递给苏晴:“苏兄弟先点吧。”苏晴接了菜单道:“宋兄远来是客,还是宋兄点吧。”又递了菜单给宋明道。宋明道接过菜单后也不做声直接递给了顾浅,顾浅便对着秦朗笑:“我知道秦兄从来就是只会吃的,那我就自作主张了啊。”对着小二道:“我们这里四个人,让厨房的师傅看着上几样精致的吧。”小二便接了菜单告退了。看来这已经是顾浅的一贯作风了。
见苏晴看着她,顾浅挠了挠头道:“谁吃菜的时候记那些个怪名字啊,我就看了名字也不知道是什么菜,呵呵,这样更好,厨房端来的总是最好最新鲜的。”果然小王爷是很有生活智慧的。
此时天一楼自然不会有比小王爷更尊贵的客人了,因此厨房的菜上的很快。桌上的几人都各有心事,俱都闷头吃饭,就连顾浅也不提议喝酒了。吃完了饭,苏晴唯恐父亲哥哥已到家了,忙忙地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