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大概五天了，我才见到林木及秀玲他们。
我们家的店与从前一模一样没什么改变，林木他们家的小店真的扩大了一倍，生意仍是那样红红火火。我有时就不相信母亲经营的小店为什么都没改变呢？是不是母亲的病给小店带来了什么晦气，或者绝对的是由于我，完全是我！
反正我们这个家是不可救药的了！是典型的不可救药的三口之家，这或许是我顽固不化的“永不想改变”的心态的念头所带来的结果。如果真是如此，我为了父母可以作少许的让步，真的，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这一天，我准备到小城最繁华的闹市区去走一走，也顺便看一下那从前卖汤圆的夫妇仍在不在了的时候，突然遇到了秀玲。
“华波，回家这么久了，为什么不来看我们？”
“秀玲，你千万别认为我是看不起你们了，上了大学，我真的不好意思再像从前那样随随便便地到处晃荡了。我心里总有一种惧怕的感觉，不知道你能不能从心底来理解我！”
“你说得这样深奥，我怎么来理解？”
“不能理解就算了，反正你看我说话这副真诚的模样，就可以判定我完全不是由于上了大学就看不起你们所带来的误会。”
“这一点我理解了，你不会是那一种人，何况我们家花美上的还是名牌大学呢！”
“所以说她就不那样，我还会有什么资格那样呢！”
“嗯，就是，就是！”
我笑了笑又问道：
“秀玲，你从前不是说早结婚后悔吗？”
“可没办法，那也许是命运安排吧！出去几个月，钱没挣到，倒花了不少钱，外面那个世界也没什么看头，城市大了，比家里面繁华些罢了，但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没安全感，居无定所，让人害怕。所以，林木家的小店规模扩大了一倍，他一打电话我就回家了。”
“原来是这样！”我叹着气，想像着王戈在南方的生活。
“华波，我买点东西就先回去了，你准备到哪里去？”
“你先回去吧，我随便逛逛！”我说着，看着秀玲远去的背影，自语道：她的生活虽然失去了往日的一些浪漫和情趣，但很真实！这种真实的感觉，让我不知不觉也产生了少许羡慕之情。
回过头来的时候，我突然看见了过去我吃了汤圆的那对夫妇正红红火火地忙呼着，我想吃汤圆，但毫无理由似的没有勇气。
在这大白天的，难免不遇到什么熟人，所以我选择了一条清净的胡同朝家里走去。一路上都想着林木他们安全平静的生活。此时，我就想，要是变成林木那该多好啊！原来我讨厌林木他们这种生活，甚至害怕类似的生活在我身上重演，可是如今我却强烈地希望得到这样的生活。
回到家里的时候，我却恍然大悟起与慧慧的事来。我一直琢磨着，为什么我回来这么久的时间了父母一点没给我提起慧慧？大概是父母觉得我让他们太失望了。
当我与母亲提起慧慧的事时，她却回答说，慧慧的母亲好像坚决不同意！因为她今后的生活得完全靠她的这个女儿，而你能养活她们母女俩吗？这是不可能的！所以慧慧上次打来电话，说你从学校回来了，就转告你一声，可到今天一直也没再打来电话。
我苦笑着，无奈地摇头，觉得生活在对我开玩笑，难怪慧慧没及时给我学校来信，我似乎早该有这方面的预感了。我想，我是经不起几次这样的玩笑，这容易让人发疯的玩笑！可我有那能力去养活她们母女俩吗？生活的真实面目来得太快了，用不着你去细想，它就会从你的身边一晃而过，真的，一晃而过的！给你喘气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我似乎极其想念花美，她在我心目中无条件地存在着，尽管我从前一直认为那样不真实，可事实上它已存在着，让你不得不相信它们是真实的啊！
我想着，但我决定得去见一下慧慧，尽管她早已让我失去了某种力量。
见到慧慧的时候正是她们放假的最后一天下午，天气阴沉沉的这一点让我已无丝毫察觉。
“华波，我原以为你不会来找我了。”
“收到我那封信了吗？”
“收到了，早已收到了。”
当我准备问她为什么不及时给我回信时，我便又停住了。
“华波，现在你到底是怎样打算的？”
“我想娶你做我的妻子，但似乎又不太可能！”
“为什么呢？”慧慧这一反问使我的心突然一亮，反倒觉得不可相信。
“你真的不想上学复习了？”
“我在给你的信中不是讲明了吗？难道放假这么久了就不来看我了。”
“慧慧，不是这样，误会了！”
“哪里误会了？”
“我听母亲说，你的母亲坚决不同意。”
“我和你的事，母亲是管不住的。”
“这样说，你母亲不同意是事实了！”
“母亲要改嫁了，可继父家里同样非常穷，我是不能上学了，我心已定。”
“慧慧，别这样傻了，还是上学吧，我不是说要娶你吗？”
“华波，请别再说了，你若真的要我，就不要再劝我读书了，只要你好好读毕业就行了，我们都不希望今后再有什么别的变化，是不是？”
慧慧非常诚恳的话，让我在现实世界里着不到边际。我轻轻地抚摸着她乌黑的学生式的秀发，觉得她真的成熟、长大了。她深情地看着我的眼睛，使我置入梦境中一样。
难道慧慧给母亲打的电话是母亲在骗我吗？这又是什么原因呢？其实这非常简单，我真的不想去想了。
在去慧慧家的宽宽的大道上，我与她私订了终身。她非我莫嫁，我非她莫娶！我觉得这海誓山盟的承诺可笑，但我相信这是真的，一点都不假，慧慧的目光也告诉我了。我觉得有了慧慧在我身边，似乎什么人也不怕见了，什么复杂的念头都消失了，我觉得我成了一个真正的人，一个我到底也不清楚的人？她的存在，是我生活的所有象征。我很愉快，我一直这样保持着，新的生活只不过是旧的生活的一种翻版，我永远希望这种没有实质性改变的生活伴随着我和慧慧……她离开我，我可能比老鼠的胆子就小，她是我一切力量的源泉，如果有天我能使地球倒转，我会说，有一个女人在地球逆转的方向走……
来到慧慧家的时候，她家的屋门正锁着，整个院子空荡荡的。这时，偶尔从屋里冒出来几个人打量着我，我的面孔似乎是他们早已熟悉的了，我并没有什么拘束的感觉。
听院子里的人说，慧慧的母亲出去有事了晚上不会回来，原来找好了守屋的人现在看到我和慧慧回来了，就这么告诉了我们。
“可能母亲相父亲去了！”
“是真的吗？”
“你还没看出来？”
我摇头表示恍然大悟，家里没有一个男劳动力，一年的庄稼是没法种的。这一点我和慧慧早已就清楚，对于母亲再婚的事，慧慧觉得有点受委屈，可她心里想着在上学，大概心里会安慰许多。可我的大学生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却不敢透露半点给她。
慧慧的家尽管也是那样的贫困，可它总能给我以天堂般的温馨。打从我第一次走进她的家门，这种感觉一直未变，只是我们暂时分手那一段时间，我整天犹如在地狱里活着。为了那一次不幸的流产，加上在南方遇到那个马飞，这使我真正尝到了失去真爱到底是什么滋味。这次，我要加倍珍惜她，她永远是我灵魂中的天使。
“华波，你在想什么？”
“想我们的过去。”
我说着，看到慧慧脸上不时飘过一丝悔意，及难以言表的痛苦表情。
“慧慧，我永远爱你，真的！”
“那就不要再伤害我了，我也不会再伤害你！”
“你这是指什么，我一点不明白。”
“华波，你真的是想装糊涂，还是另外什么的？”
我没有回答慧慧地提问，而是陷入到了一种沉默。
“你在学校里是不是时常与花美在一起？”
“哦，是这样，我这次回来就和她分手了，我想我的心里爱着的是你。”
“花美条件那么好，我不相信你的话。”
“慧慧，只有我们两个人才般配，就是因为她条件太好了，而更重要的是我不爱她。”
“你看这是花美写给我的一封信。”慧慧从书中取出那封信递给我，看了内容后，大致知道她的意图，她说她很爱我，无条件的爱，并且说了我们之间有了那些关系。但最后，她说我不爱她，心中只有慧慧，还说我们经过了这么多苦难，上帝也会把我们安排在一起的，她说她很羡慕我们，祝我们永远幸福之类的话。
看完了这封信，我似乎才松了一口气，花美是一个好女孩，肯定会有一个比我好几倍的人去爱她的！……我一点不赞同拉娜说的那样是由我性方面的能力吸引住了她。
“现在你该放心我了嘛！”
“也许我是用代价换来的。”
“什么代价？”
“怀上了你的孩子。”
“你说话真残酷！”我一边说，一边抱起慧慧在屋子里打着圈儿。
“你还想怀我的孩子吗？”
“想就是想，永远就想，可我不敢！”
“为什么？”
“因为你现在还没把我娶回家？”
这时我们已发现屋外的天已经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