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要经过我爸妈的同意才能离开。”骆且有点紧张,爸爸妈妈也许会不舍吧,他希望。
亚历沉默一秒,若无其事地道:“他们已经同意了,瑞曼每年都有奖学金,我提前领了你今年剩下三月的奖学金给他们。”
“什么奖学金啊,怎么听都是卖身钱。”骆且吐槽一句,心底免不了有一丝失落,就像四肢不协调无法参加小学六一文艺汇演,而真正得知消息时还是会难过。
“没有什么好难过的,即使都是肆族也不见得有难舍难分的感情。”亚历不屑地说完便在众少女爱慕的目光中优雅高贵地上了飞机,但骆且明显感觉他在自己心上建立了一道防垒,对亲情的抗拒。
骆且上完机后才很惊讶地发现,这架X-15A-2是私人飞机,这个叫亚历的男人开布加迪威航,乘私人飞机,走路有人护航,该不会是美国部长级人物吧?话说,这么高调真的没事吗……
亚历遣退仆人,随手把手机扔给了骆且:“瑞曼的系统叫诶斯,诶斯能植入人的精神存在,但现在你还没办理入学手续,所以只能见到科技化的虚拟诶斯,看见空中的密码框了吗?输入Ase。”
“噢。”骆且输入密码后,密码框一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机身人头戴着耳麦的半米高虚拟美少年,美少年凑近些道:“骆且,您好,我叫Ase,您也可以叫我诶斯,有什么能为你服务的吗?”
动漫看多了骆且倒也没觉得有多惊讶,他想了想,有些兴奋:“你能变成电脑让我打游戏吗?”
“可以,但没有实体。”诶斯话罢,留在骆且面前的便成了一台无需连线的台式电脑。
亚历看了一眼正兴致勃勃地适应着电脑模式的诶斯的骆且,无趣地闭上了双眼,他无法自控地想起了被他放在心上却对他不冷不淡的红发魔女,他想,也许她用那抹红燃尽他,他也是愿意的。
为什么呢?或许这就是中国人相信的宿命。想他亚历,风流倜傥放纵不羁了近二十年,不还是栽在了蛮蛮手里?
想到这,亚历忍不住勾起了嘴角,执拗地给自己取一个意指野蛮的外号的人,她肯定是唯一一个,可他坚信,总有一天她会愿意在他面前展现她娇羞弱小的一面。
骆且偶然间瞥到亚历那抹温情的笑,不禁有些诧异,不是亲情也不太可能是友情,那一定是因为心爱的女孩子。究竟是谁这么幸运能得到亚历的青睐呢?很快骆且便知道了,当亚历再一次在瑞曼看到那抹惊艳的红时。
瑞曼位于美国加利福尼亚州一座环海无名岛内,总面积1·29万平方公里,吃喝玩乐一切俱全,俨然一个傲然与世隔绝的城市,骆且从飞机上下来的时候灵魂都是出窍的,如果诶斯介绍得不错,那这一所学院竟比上海市还要大一半,可……他竟从未听说过有这样一所学院……
机场位于瑞曼最东边,东面环海,纪律严谨却鲜有乘客,骆且跟在亚历和他的仆人身后,一眼便看到了穿着女巫装让人无法转移目光的红发魔女和不停对着四周少女抛媚眼的花心德国大少。
“亚历,你迟到了三十一秒。”花心大少大步走了过来,脑袋小,身子大,强壮,眉骨高,瞳孔棕色,头发淡黄,符合德国人的所有特征,当然,骆且的判断并没出错。
红发魔女随手取下女巫帽,任海风将那头如火似血的及腰长发吹散四周,那一刻骆且仿佛看到了她的真身,一株能荼毒人心的红色绚烂彼岸花,妖艳而绝望,无法逃避来自地狱的召唤与无尽的死亡,骆且想起泰戈尔写的《飞鸟和鱼》里的一句话,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飞鸟和鱼的距离,一个翱翔在天,一个深潜海底。也许这便是乱风中那双澄净的墨瞳想说的,犹如彼岸花开,花开彼岸。花开不见叶,叶生不见花,相念相惜不相见。
骆且下意识地看向了亚历,那一刻他在亚历眼中看到的,不是温情与想念,只有一抹红。
“顾铸尧呢?”红发魔女开口了,问的却是别人的事。
亚历苦涩地咽下口水,面上却仍旧傲然不羁:“他是请假回家,我是完成任务,我和他不同道。”
三角恋?骆且有些发懵,这三人要是玩三角恋,别人怕是只有看着的份了。但是……有着那般淡然的神情的仙贝真的会有喜欢的人吗?
骆且正揣测着顾铸尧的心思,突然有一只手臂压在了他肩上,花心大少神神秘秘地凑到了他身边:“猪都知道蛮蛮不喜欢铸尧,亚历却非要把他当成假想情敌,你别当一回事,看看戏就行了。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未来的直系师兄耶和。”
“哇塞,师兄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肯定地做结论!你这就是在骂我和亚历大哥是猪嘛……”骆且感觉到身旁强大的气场变化,连忙转移话题,“师兄你干嘛不叫耶和华?多牛逼,神诶!”
耶和尴尬地摸了摸头:“本来是叫耶和华的,但是你不觉得很蠢吗?神有什么好信仰的。”
骆且想他以后一定要打听到花师兄的信仰,人有信仰又不是什么坏事,没有信仰才可怜吧。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这声音,美人仙贝啊!骆且和耶和同时回过头,只见穿着普通单薄圆领毛线衣和深蓝色牛仔裤,背后半露出深黑色吉他包的顾铸尧以一种不快也不慢的速度朝他们走来。
“诶?铸尧你不是要在中国过完国庆再回来吗?”耶和很是自然地抛下骆且,上前给了顾铸尧一拳,“你不在瑞曼的这几天我简直无聊到爆,虽然……你在也很无聊。”
顾铸尧面无表情地道:“你不应该开心我不在你可以随便带女生来宿舍约会吗?”
耶和尴尬地咳了几声:“这话也没错。”
怎么听都不对劲吧……仙贝你要坚信你是直男啊!骆且发现顾铸尧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看了他一眼,连忙讪笑着上去打了个招呼:“仙贝你好,好久不见。”
“嗯。”顾铸尧轻点头看向亚历和红发魔女,“校长有告诉你们骆且的入学考由我们负责吗?”
亚历驱动域闵将唐装固定好,冷哼一声:“谁跟你是‘我们’。”
大哥你这就不对了,仙贝他也没打算跟你抢人啊,骆且突然天灵盖一紧:“不带这么玩的,怎么还有入学考?”
红发魔女轻启嘴唇:“诶斯,开始吧。”
话音刚落,飞机,机场,海风,路人,一切皆消失,四周的景物逐渐清晰,骆且一惊,这不是打枪战常有的处境吗?
房间,楼梯,木箱,骆且一一打量过去,直到看到一个身影时才找回一丝真实感,简单纯粹到没有一丝低劣的花纹与一条褶皱的白色裙摆乖顺地飘在空中,他看到她穿着模拟动物的平底鞋走上红木漆舞台,有时她会听妈妈的话戴上一串圆润晶莹的珍珠,或靠着残裂的土墙思考,或将思想交给修长白皙的手指,任它们带她遨游悠扬琴海。
舒瑔幻,骆且再见到她竟想落泪,这不是年少时难以释怀的秘密,而是一段倒霉可怜的时光。
“幻,你和亚历、耶和一队,我和顾铸尧、骆且一队。”红发魔女很快便分好了队伍,“每人一把热源瞄准枪,使用域闵视为弃权,输赢按情况定。”
骆且偷偷瞄了一眼脸色不太好的亚历,问题好像更严重了。
“等等,”耶和突然举手,“我要跟铸尧一队!”跟暴君亚历一队他怕是随时小命不保。
顾铸尧看向骆且:“骆且,你想去哪队?”
明明应该是遣人的过程骆且却没有在顾铸尧眼中看出什么不友好的意味,“仙贝,我想跟你一队。”虽然是跟学姐为敌,骆且还是从心说出了自己的选择,他不是不喜欢亚历,只是他不想跟仙贝站在对立面,这里的所有人都是肆族,但也许只有仙贝是真的懂他的孤独。
顾铸尧微点头:“那就按蛮蛮说的分吧。”
骆且突然很想叫顾铸尧一声师兄,他知道,待在瑞曼他以后会欠他更多。
旧楼中响起诶斯机械化的声音:“开始——”
骆且下意识遮住朝双眼袭来的强光,适应时自己已到了一个新地方,手上多了一把枪,身边也没有了任何人,骆且其实想说,很刺激很热血很高大上是没错,可他天天打游戏却从来没碰过真枪,总得来个人教一下吧!
思来想去,骆且用他爬树翻墙的顶级跑酷逃课技能小心翼翼一步一步挪到了最顶层,好在这是栋空心圆柱状回旋楼,而亚历那些厉害的老枪手又不会自打脸地搞偷袭。
骆且没一会便看到了顾铸尧,没想到仙贝还挺文艺的,屠兽也不忘学弹吉他,骆且正感叹着突然发现耶和潜伏在顾铸尧身后,要不要提醒一下呢?骆且刚想着,顾铸尧便连人带包给了耶和一个利落的后旋踢,踢得耶和的枪都飞到了地上。
“铸尧你怎么不按常理出牌!你不是周四练太极拳吗?怎么又玩上跆拳道了?”耶和气愤地揉了揉被踢得有些红肿的脸。
顾铸尧将枪对准耶和,脸上依旧没多少表情:“你记错了,周五才是太极拳。”
骆且听着这对话忍不住偷偷笑了两下,但是只一秒他便发现不对劲,仙贝为什么不开枪?
“怎么?不开枪是在等我吗?”亚历从暗处缓缓走出,枪口直指顾铸尧。
顾铸尧头都没偏一下,仿佛早就预料到一般,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耶和:“让师兄做鱼饵不就是想赢我吗?”
骆且听不出这是不是激将法,但亚历当真了倒是知道,他不屑地看着顾铸尧的背影冷哼一声:“是他自己想看你输,跟我没关系,他不在我也能赢你。”
“想单挑?还要看我给不给这个机会。”
亚历转过身错综复杂地看着蛮蛮,手中对着顾铸尧的手枪却握得更紧了,大不了他跟顾铸尧同归于尽。
这下好了,都不存在什么三缺一了,直接就可以来一桌麻将,骆且想,他还是听花师兄的,看看戏就好了。
“喂,亚历,现在局势偏向我们这边,你要不要考虑求求我。”蛮蛮勾起嘴角,笑容明亮得几乎可以燃灭尘埃。
亚历罢罢手,他认真地看着蛮蛮,嘴里却是桀骜不驯的话:“也许你做我女朋友我可以考虑一下。”
“噢?真喜欢做梦。”蛮蛮嗤笑一声,嘴角的弧度突然一滞,然后骆且看到他的女神踏着灰烬走上前来,枪口指向蛮蛮。
“抱歉,蛮蛮,现在我是亚历这队的。”骆且听到舒瑔幻这么说。
要用枪对着学姐吗?入学考中受伤是不是现实中也会受伤?骆且低下头,没有人会怪他,也没有人会觉得他做的是错的,可是他做得到吗?这不仅是抬起枪扳动扣扳机的问题,如果过关了,他就必须踏上一条未知的路,也许别人会觉得很刺激,但是这其实是在赌命啊!仙贝和大哥屠兽是大英雄是拯救世界,可他不是,他只是一个平凡到会被人堵在巷子里打的倒霉蛋啊!也许……也许某一天他被玄武碾碎了都没有人知道……
“噌——”顾铸尧松开热源瞄准枪任它掉在地上,骆且下意识地往下看去。
顾铸尧说:“这次回家的时候,我弟弟问了我一个问题,为什么明明知道怎么努力都不可能是第一还要傻傻地努力,我说,曾经有人跟我说“‘只管走过去,不必逗留着去采了花朵来保存,因为一路上,花朵自会继续开发的。’活下去就不要想着要最大最美的花,因为世界上不可能存在不变的事,可是要活下去就要相信,相信自己也相信别人。””
“今天你的话真多,顾铸尧。”亚历莫名其妙地挑了挑眉,其实内心颇不平静,这是那个理智淡然像没血没肉的机器人的顾铸尧吗?
“开枪。”顾铸尧将双手随意地放在双腿外侧。
“不要命令我。”亚历咬着牙冷声道,食指却碰到了扣扳机。
骆且拿起枪一头勇敢无畏地蹿到空中任自己落下去,他死死地握紧了拳头,头一次声音那么大,像要撕破云霄:“我知道啊,我都知道,是泰戈尔的诗,我读了很多他的诗却……没有相信过,我也想相信,可我怕最后一丝勇气也湮灭!”骆且发了狂地落到地上冲耶和扳动了扣扳机,“仙贝你别骗我,我是个蠢人是个倒霉蛋,要是哪一天我做错了事你不能不跟我站在同一战线,因为是你让我相信了肆族和希望的存在!”
抬头看到骆且的一瞬,蛮蛮咬紧牙床转身完美躲过舒瑔幻瞄准的轨道把舒瑔幻KO了,再转身果然看到亚历没有动移半点身形,依旧用枪对着顾铸尧。
“蛮蛮……”亚历突然苦笑一下,不再说话。
“M·亚历·路德维克,你输了,我们完胜。”蛮蛮扣下了扳机,她知道,亚历不会动手,因为他不屑于这样赢顾铸尧,这是King的骄傲与尊严,可蛮蛮不介意这样做,赢了就好。
“Game‘over。”诶斯宣布结束。
废楼剧烈摇动,紧接着一切又重归原景,大家还是在机场,没有枪也没有伤,仿佛只是一场幻想。
“啪啪——”鼓掌声在身后响起,众人转过身便看到一个穿着开放型大领口中长款休闲服的中年男人,他的发色是稻草般发白的黄,眼睛既明亮又蓝,他友好地笑着伸出了右手:“很精彩的结局,恭喜你,骆先生,从现在开始你便是瑞曼的一员了。”
骆且听罢郑重地递上自己的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