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丙估计卓雅君的心理防线即将失守,按照预先设计好的套路,加大进攻力度。
他转身吩咐青年甲乙:“快将三万元赔偿费呈送卓老板,如果卓老板嫌少,咱们再追加。今晚主要来解决问题,砸烂了小酒馆东西,就得照价赔偿,必须价外加价。只有卓老板满意认可,才是咱们最大的心愿。”
卓雅君疲于应付,已经束手无策,更缺乏出奇制胜的高招。貌似保镖的五位便衣警察站在她身后,他们看出些门道,觉得有必要暗助卓雅君一臂之力,相互间交头接耳密议对策,领头警察成为他们的发言人。
领头警察要过卓雅君手里的协议书,很内行地讲道:“卓老板,虽然我是小酒馆的客人,但我自己并不见外。作为第三方,请允许我讲句旁观者的看法。我看乙方的态度端正用心良苦,可以达成协议。但我有个小建议,协议书似乎要多加句话。”
他故意停顿了下,等待双方同时出现反应。果不其然,卓雅君和青年丙同时追问:“加句什么话?”
领头警察胸有成竹地回答:“乙方也应该在协议书上作出保证,自此以后再不到小酒馆捣乱滋事。只甲方表态没乙方表态的协议书,未免有失公平。”
卓雅君感激地点点头,青年丙却冷眼逼视领头警察,马上换来十道更冷的光电。双方用眼睛较量,僵持了十来秒,青年丙定力不支败下阵。他心里盘算,这五人正气凛然大有来头,可能是卓雅君专门请来助阵的。今晚一定不能再生事,生事必被派出所捉,忍过今晚从长计议。
他回头是岸转弯快,说话也温顺:“这位先生说话很在理,协议书需要在派出所备案,不能成为单方面的文书。请这位先生费心,替我们甲方乙方加上该加的话吧。”
领头警察也没客气,走到吧台展平协议书,工笔正楷地添加了后半句。他皮笑肉不笑地说:“干脆帮闲帮到底,今晚我当定了中间人,请甲方乙方核实无误后签字。”
青年丙特爽快地说:“我方同意新加条款,也已经签字,卓老板签字后便生效了。”
卓雅君冲着领头警察挑眼色,问是否可以答应,领头警察眨了眨眼,表示没问题。卓雅君方敢小心翼翼地签字。
青年丙带头鼓掌庆贺,痞子气十足地想与卓雅君握手言和。卓雅君甩开他的手,正色地说:“臭手离我远些,你我不是一路人,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我开我的小酒馆,你当你的小混混,别来小酒馆烦我。”
青年丙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贫气道:“美女往往脾气大,但帅锅我懒得与你计较,砸场子的事是否可以画句号?”他只是随便问问,因有后话要讲。
卓雅君对青年丙的流氓习气特恶心,差点骂他滚。话到嘴头觉得有失身份,愤愤地说:“咱们从此两清账,希望你离小酒馆越远越好。”
她转向吧台,在混混们刚放下的现金中拿出一沓。崭新的百元票子,被银行专用纸带捆住,应该是标准的一万元整。卓雅君鄙视地扔到某混混怀里,口气特生硬:“我不靠遭难发财,多余的钱退给你们,以后少来发难比啥都强。如果诸位没事的话,请立马走人。”
青年丙叫道:“且慢赶弟兄们走,我还有话要交代。弟兄们与小酒馆的纠纷从此一笔勾销,但与沧州小子的恩怨尚未了断。虽然我们以后慎砸场子,但是肯定要采取其他措施逼他露面。我留给沧州小子一封信,请卓老板莫要贪污,务必尽快转交他,我俩决战是早晚的事。哈哈哈,怎么样,就作这些交代,弟兄们快快走人,别烦卓老板啦。”
卓雅君送瘟神般送走小混混们,心里的碎石只放下一半,另一半替武林风担心。她预感着武林风已往回刮,或将在明天刮到小酒馆。
卓雅君陪五位警察喝了杯酒,称颂有他们坐镇腰身壮胆气豪,再大再多的流氓阿飞都没放在眼里。
警察们反吹捧卓雅君是以柔克刚的典范,淑女若冷眉,混混也害怕。他们几人互相称颂与吹捧,竟然多喝了三五杯。领头警察说:“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应回去向张支队交差,卓老板有话捎吗?”
警察们脱下制服也是俗人,便往歪处想象张大力和卓雅君的关系。也别怪警察,张二爷搬救兵的花絮,张大力没当面散播,下属们无从得知。卓雅君没洗白自己,因为有些事越洗越黑,不洗反而让外人捉摸不透,更往高深莫测处想象。
她浅笑了两声说:“该讲的话,我们中午当面全讲啦。另外请几位注意,谁说你们的任务完成了?当初张支队答应的是喝三晚上闲酒,这才喝了一顿,离目标还有两顿呢。如果你们半途而废,小心我告黑状。到时候挨批挨整,可别怪我监督严格。”
五位警察深受感动,夸奖卓雅君体贴入微,光为弟兄们着想。
这天夜里,卓雅君睡了个囫囵觉,日上三竿才起床。几天来笼罩在心头的阴霾,在梦里随春雨化掉。
窗口两只麻雀唧唧喳喳比着叫,心境忧郁烦闷那阵子,她会挥挥手驱走多嘴的麻雀。但她此时情绪上佳,麻雀的唧喳叫声,觉得特别入耳格外爽。
幻想绕她飞,卓雅君仔细辨认爱情鸟情感鸟的方位。爱情在左,情感在右,或许是司马相关和武林风的化身。司马相关离她远去已成定局,武林风能为她飞多久呢。
电话铃声把卓雅君拉回现实,她冲着两只麻雀善意地点点头,传送着温情脉脉。然而天生多疑的麻雀发生误会,以为卓雅君出现神经质状态,赶它们快快滚蛋,于是眼含委屈和埋怨飞走了。
卓雅君接通手机回应道:“小丫头好,这么早上班,有什么急事吗?”刘小丫张扬满脑子的兴奋剂,快乐无比地说:“风从武林吹拂,您想见的人送花来了。”
卓雅君意料之中也感到意外,极力掩饰兴奋剂刺激出的快乐,平平淡淡地说:“来就来呗,来的全是客。你先替我招呼着,我过会儿去小酒馆接待。”
刘小丫失望地说:“表姨呀表姨,你就装吧,见不到人家时像丢了魂,人家送上门又冷漠无情,真没劲!”
卓雅君没理会刘小丫,挂掉电话直奔洗漱间,在素容素面上化几道淡妆,照照镜子觉得接近完美,这才急匆匆地往小酒馆赶。
走进厅里转了几圈,没见武林风的面。卓雅君估计他不会藏猫猫,冲着吧台发问:“小丫头,你说的人呢?又在拿表姨恶作剧吧?”
刘小丫站起身,哭丧着脸说:“表姨,对不起您,我把人招呼跑了。他留下99朵玫瑰花,要我转告你,下午重新送见面礼。”
卓雅君意识到了武林风为啥要跑,可能他拆看了青年丙留下的信,按信里指引的方向找混混们决战。刘小丫慢镜头式的回顾,印证了卓雅君猜测的正确。
上午十点整,武林风抱着99朵玫瑰花,兴冲冲地跑进小酒馆报到。厅里只有刘小丫埋头吧台作账,他凑近吧台打招呼:“你好,刘小丫同学。”
刘小丫起初以为周军套近乎,头没抬地回应:“都快成了老夫老妻,还这么酸溜溜地称呼。”
忽然觉得对方口音异常,刘小丫红着脸站起身,见是武林风,惊讶遮盖住了羞涩。
刘小丫脑袋瓜子转弯快,酸溜溜地另行回话:“原来是沧州好汉武林风,你这几天音讯皆无,‘疯’到哪里去啦?扔下小酒馆不管不问。没来时如石沉大海,来就来吧,这么客气这么多礼。本小丫非彼老丫,收礼只收脑白金,拒收陌生男人的玫瑰花。要送就送给我表姨,她想玫瑰快想疯啦。”
武林风被打个下马威,满脸窘态地说:“小丫同学,你嘴皮子太厉害,我甘拜下风。有件事我想弄明白,你刚才讲老夫老妻,我记得你只在恋爱,并没结婚成家,怎么忽然改变了称呼?”
毕竟姜是老的辣,武林风话锋几转,把刘小丫整了个张口结舌。刘小丫没把口误放在心头,总想说话占上风,略作思考说:“武疯子你太坏了,本小丫决定对你保持沉默,有本领自己联系我表姨。”
武林风那天没来得及与卓雅君互留电话,这下子被刘小丫难住了,赶紧改变策略套近乎:“小丫同学,武疯子求你开恩,抓紧联系卓老板,我要当面汇报近几日的行踪。”
刘小丫占得上风不饶人,板着脸教训道:“联系我表姨没问题,你也可以打她的歪主意,但禁止武力欺负她,表姨比我有女人味。”她自以为是卓雅君的保护神,威严地向武林风提要求。
武林风只为早点见到卓雅君,根本没把小丫头的话放心头,直来直去地说:“武疯子爱你表姨爱得都无法表达,岂敢打她的歪主意,欺负自己心中的红太阳?再说有小丫同学当保护神,啥事我要看小丫同学的眼色,恳请小丫同学以谈恋爱的心情,设身处地理解我的感受。”
武林风真诚的话语感动了刘小丫,总算迈过保护神这道关。
刘小丫拨通卓雅君的电话,简单地对过几句话。卓雅君无动于衷的口气,刘小丫感到些许失望。但她编瞎话告诉武林风:“表姨喜出望外,让我先陪你说说话,她化完淡妆就来接待你。”
武林风有求于刘小丫,话题便围绕小酒馆转,没话找话地说:“五天没来小酒馆,好像换了副面孔,到处显得焕然一新。”
武林风即便没发问,刘小丫也准备对他讲解小酒馆被砸的经过。他这么主动发问,刘小丫眼圈先红,好像受委屈的女孩见到慈父般,竟然没受冷风吹也流下伤心泪。
武林风感慨女孩子是水做的,刚才妙语连珠与他斗嘴,怎么只问了句话,竟然变脸以对?他开始在自身找原因,寻思哪句话刺激了刘小丫的泪腺。翻来覆去回忆说过的几句话,没有哪句会得罪刘小丫。
武林风莫名其妙,愣在吧台前来回拢头发。刘小丫却抹了把清澈的泪,变脸笑了笑说:“我的泪不关你的事,是因为小酒馆被连着砸了三次。昨天经过多方面施加压力,才由派出所摆平小混混们。”
武林风真是怕啥来啥。这几天,他率队去北京参加产品展销会,因为上级公司通知较晚,又是集体行动,没来得及告别就走人,心里却牵挂着卓雅君和小酒馆,其中主要担心小混混采取报复行动。果然在他外出期间,小混混们大砸出手。武林风刚进小酒馆时,便发现了小酒馆的明显变化,告诫自己往好处思维,莫要给小酒馆添堵心。
刘小丫揭开了谜底,痛击着武林风的盲肠。武林风眼露精光冷气逼人,刘小丫伸出舌头扮鬼脸,不用武林风扬鞭催促,她细声细语地给武林风补了一课。
武林风陷入深深的自责,痛心疾首过后,埋头查找小酒馆被砸的原因。主观上是他当初没引起足够重视,总觉得小混混们口出狂言,是心虚无能的表现,无非吓唬在场的人,自找台阶下。没承想小混混们挺执著,下手也够黑的。当然找客观层面,武林风缺少清除后患的时间,在小酒馆最危急最困难的关头,跑到北京享清福了。
武林风暗下狠心,坚决为小酒馆体内的创伤讨说法,再次让小混混们用体外创伤补回来。他要向小混混们发出强硬的信号,告诉小混混们,这就是得罪卓雅君的代价。
武林风没心情说多余的话,直接向刘小丫索要小混混们的留信,刘小丫没加思索地递给他。武林风很暴力地撕开信封,快速展开信笺,只见上面写道:沧州小子,别成心当缩头乌龟躲着大爷们。即使你缩头一万年,大爷们也有耐心等着你。这场名誉之战不战不散。有种的快伸出乌龟头,看大爷们怎么宰割你。
署名青年甲乙丙的后边,没按惯例写清日期,却留下决战热线电话。
武林风的大脑既没膨胀也没冲动,必须保持清醒应对下来的事,并做好大规模械斗的心理准备。他用响亮正义的主题词安慰自己,为民众除害,给小酒馆报仇,向卓雅君献礼!
他拨通决战热线电话,堵住对方询问是谁的嘴发话:“我是沧州武林风,刚从北京回来,你们选我离开时抄小酒馆的后路,算什么本事?闲话少叙,我读过你们的挑衅书,现在郑重声明,我无理由地选择应战。如何决战由你们划道,最好就定在今天。”
接电话的正是青年丙,他冷笑里充满杀气:“沧州小子你他妈的终于肯露头了,有种有点种,弟兄们等你等得心里发麻,都要去沧州挖你出土。”
青年丙略微沉了沉,接着说:“决战的事好说,就定在今天下午四点。新运高速南口有块空闲地,你要有种,准时到那里决战,别再他妈的当缩头爬爬。”
决战在即特刺激,武林风精神大振豪气上涌,也不再计较青年丙口带脏字,冰冷冷地承诺:“下午四点整,我准时到达高速南口空闲地,单打群斗奉陪到底,看谁笑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