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陶厢并不认识,不是宫里的小宫女,也不是绿荷讲述的侍卫,他不过是个有着明亮双眼的小男孩。
小男孩脸上有着干涸的水渍,绕过那些水渍,陶厢看到了赵正黑沉着的一张脸,因为上面有了惊讶,所以看起来很别扭。
局面僵持了许久,陶厢终于伸手去扶小男孩,淡定地说:“有什么天大的事也起来再说吧。”
“昨晚姑娘去宫里看绿荷……”小男孩人小,话倒说得清楚,只是说完绿荷的名字,赵正就摔门而去,陶厢的心也缺失了,他的话听得她晕忽忽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侍卫怎么会被发现与绿荷勾结,他的儿子也就是这个小男孩又怎么逃出来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要用逃呢?
陶厢不敢再想下去,以成峤的心狠手辣,侍卫一家肯定都难逃一劫了……太可怕了!他嚷嚷着要她救绿荷,那她在宫中是不是也快不安全了?
怎么办啊,赵正再也不相信她了。
不行!一定要找何言帮她解释解释!顺道问他事情解决办法!
“小朋友,你肚子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求求你了,我爹临终前说绿荷姐姐为了咱们家煞费了苦心,你可千万要救她,否则他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的。”小男孩不住地摇头,又摆出愁眉苦脸的模样,陶厢难以想象,他看起来不过十岁的样子,瘦小的肩膀怎能一夜间扛起这么多苦楚。
陶厢心酸地替他顺了顺头发,几次话到嘴边,却卡在了喉咙里。幸好吉祥阁里招待的丫头上来,她先吩咐她照顾好小男孩,后又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对小男孩说:“我现在就去找人帮忙,你也累了好好吃点东西,先休息着,别担心,绿荷不会有事的!”
小男孩晶亮的眼里又溢出了泪水,他紧紧抿着唇,却重重地点了点头。
陶厢离开吉祥阁后,第一时间就找到了何言,恰巧,赵正也在。见她来,何言双手一摊,无奈道:“正好她来了,有什么疑问直接问她好了。”
闻言,赵正面色更加凝重,最终拂袖离去。对于他这番举动,陶厢反倒松了口气,救人要紧,待他离去,她连忙拉着何言把小男孩来找她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可是,她急得火烧眉毛,他却敲了敲她头,直呼她‘二傻’!
“你才二傻!你全家都二傻!”面对老乡,陶厢可直言不讳,她瞪圆了眼,冲口而出。
这一气,陶厢却忘了要他帮忙给赵正解释。
何言肆无忌惮的仰天大笑,见状,陶厢站不住脚了,她开始怀疑她到底是不是真傻了……
不过还好,没多久,何言笑够后便给她解惑起来,“你说那成峤善使计谋,那他怎么会傻得杀人打草惊蛇呢?而即便是他不用计,以他心狠手辣又怎么会斩草不除根呢?那小孩不脏吧?逃命就只用洒点眼泪,那还要杀手干嘛啊!在说了,他要你怎么救绿荷?把她从宫里运出来?那岂不是更危险了,你好歹也要信一信赵国皇宫的保安系统啊!”
陶厢顿感醍醐灌顶,再想想先前SB兮兮的自己,她第一次觉得别人骂她二傻,没那么逆耳,似乎还有点正解……
但这事虽告一段落,她又开始担心,“小孩儿来了,这说明侍卫那条暗线定是断了,要怎么才能知道他下一步的行动呢?”
“断了就断了呗,还能怎样,不过至少让我晓得个关键点,那就足够了。”何言胸有成竹,看着他像是镶了十五克拉钻石的眼,陶厢不禁感叹,他怎么不去搞宫斗,让他在这民间祸害民众实在是太浪费资源了。
感叹归感叹,陶厢决定还是先满足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于是问:“什么关键点?”
何言想都没多想,答曰:“你呗~”
陶厢诧异,“我——”
“对对对,就是你,你想想绿荷受伤先来找的你,这个小孩也是先来找你,上次救绿荷你见到了他,你猜这次还会不会见到呢?”
陶厢听到何言的推论是心服口服,可同时,她也怕。先前见到成峤,她并不知他是他,现下知道了,要她演点什么,她可不敢。他是小红以前最亲密的人,对面他,她多少还是会有些膈应,若他要对她做出什么举动,她定会忍不住想逃!
思以至此,陶厢死命摇头,“不不不,我再不想见到他了。”她只对何言说她是成峤派来害赵正的,并没告知两人的那层关系。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万一你去就获知了他下一步的行动了呢?”何言似乎要逮住不放,说出的话就有些天马行空了。末了遭到陶厢狠狠一记白眼,他才干干笑着含糊过去。
陶厢坐在何言书房里等他的办法,他在四处磨蹭了半晌才莫名问道:“你还在这儿干嘛?”
“靠!我等你想办法呢!”
“你又不肯去当诱饵,这事姑且告一段落吧……”何言顿了顿,眯起眼摩挲起他的下巴来,片刻,他又换上了忧伤蛋疼的表情,连连叹息,“林斐还有三天就要回来了,到时赵正才是前有狼后有虎,我看我还是劝他先走罢!”
陶厢很清楚的知道何言是用的激将法,可她还是忍不住上套了,在瞪了何言两眼之后,她没好气道:“说说你的计划吧,最要紧的是能在林斐回来前赶走他!”
“你以为我是神啊!赶走他是不可能的,牵制他不惹麻烦倒能行,不过都得看你。”
“看我什么?”
“依情势来看,成峤现在的目标是你,丫的在玩弄你呢。”何言坐在离陶厢最近的地方,讲得那个绘声绘色,却听得她蛋疼!什么叫依情势目标是她!什么叫玩弄!丫的就不能换个好听点的词儿?
陶厢臭着张脸,何言也收了势,最终她别扭着,细声道:“你的意思是要我将错就错?”
何言正色点了点头,随后向她勾手指,陶厢靠近,他拧着眉与她耳语。
陶厢从玉石铺出来,赵正还像那天一样站在街对面等她,她高兴地走过去,只是才到路中央,大奶就突然出现了。
最近天气有些好,艳阳高照,只是冬日的太阳都不着地,只照得到皮肤上,却透不到心里。
大奶穿冬装的样子很挫,她不能露出她傲人的沟壑,再加之大花的衣裳更像个村姑,但,她是个大奶的村姑,沉甸甸的胸因为她人勾着赵正的手,重量全压在了上面,但赵正似乎很受用,一面不知道和大奶亲密地说什么,一面又看向她,是在挑衅吗?
陶厢是个识趣的人,早在他看她第二眼时就改变了路线,径自顺着街道走去。
穿过热闹的街道,陶厢一路僵直着背部,她很努力的劝导自己,他不过是逢场作戏,但她真他妹的没法蛋定,大奶和他实在太暧昧了,他私藏李叔,她非但没跟林斐报告,还在林斐外出时和赵正私会,这说明什么!
说明赵正是吹的!大奶一个大好青春年华的小姑娘,怎么就会看上了林斐大叔!而且看上不说,还为了得到他一心一意的爱和赵正串通!呸!都他妹的骗人的!
陶厢一气在个小摊前停下,狠狠扯了扯挡在跟前的红绳,他妹的红绳,碍眼!
“诶!诶!姑娘!!!”陶厢急速朝前走,后面有人穷追猛喊,陶厢周围投来异样的眼光越来越多,她终察觉不对,才停下了脚步。
“姑娘……”来人弯着腰扯住了她的衣袖,看衣着陶厢判定他是个男人,只是他埋着头不知样貌,听粗喘的声音,倒像个老者,他妹的,她又没跑,他何必喘成这样!陶厢心情不好加之他这么纠缠,于是大力地推开他,道:“男女授受不亲,你……”
“姑娘,好久不见。”那笑和雨夜在药铺里的有增未减,如果说王子嘉逸若出尘,那他成峤必定是天外天的上仙,王子嘉只是像,但始终是个凡人,而他每次出现却像是坠落凡尘的神。好看的五官,不似王子嘉那般妖媚,不失稳重的笑,柔和的音色,虽眉宇间有些赵正的影子,但却不见那戾气。如缎如黑宝石的发自然垂在脑后,把白衣衬得更亮白了。
一时让人忘了他正坐倒在地。
他朝陶厢伸出手,像入了魔障,陶厢上前牵他,看清了他眼下的泪痣,狭长的目弯出了完美的弧度,唇带浅粉色露出皓齿,使得陶厢想起了某个牙膏广告。
“是,是……你最近还好吗?”陶厢怀疑这不是自己舌头说出的话,但仙人笑了,她才确信。然,他忽的拉住了她的手,陶厢想学矜持来着,奈何他力气很大,很快带着他远离了尘世的喧嚣……
是邯郸城外的小河边,冬日给大地披上了黄金缕衣,远远往天边的景色,有苍凉的感觉,也有温暖。赵成峤和陶厢并肩站在枯树下,片刻,她才挣脱了他的手,不如赵正,他的手很冰凉。
“姑娘拿了我的红绳,莫不是对我……”
“没有!你别误会,我不是故意的……”陶厢不知道她除了面对赵正会脸红,对成峤也会!她心里暗暗一惊,但还是把事由都归给了小红的执念,可是她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说她是气赵正和别人勾搭,所以发脾气乱扯东西?
不行不行,太丢人了!
而不等陶厢接下文,成峤便轻笑起来,夕阳照得他一身黄灿灿,他像是要回归天上去,哪知他忽的转身背对阳光,阴阳怪气道:“缘分天定,姑娘不是有意的才更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