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厕是一切灵感的来源地,有时候陶厢做点心的时候也需要灵感,所以以前她常常一顿就是半小时……而这次救赵正,就真真正正的是晓得里面有玄机,所以她才带着一行人来到了茅厕。
但,结果让人大失所望。
侯府后院的茅厕很干净,坑前都有个装满水的桶和勺。虽然干净得一点都不像茅厕,陶厢也找不到任何破绽和机关,这可急坏了月婉,她开始怪陶厢无用,陶厢本也火急火燎的,被她一说,顿怒:“我也就是一厨子,你以为我是什么?Superwoman?救世主!!我是看见过林斐来这里,但没亲眼看到他是怎么启动机关的啊!”
陶厢一急,内急也上来了,她呲牙咧嘴地哼了月婉几眼,裤子一脱就蹲下开始解决,月婉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的,绿荷在中间劝说,待陶厢解决了问题之后,便提议:“干脆我们在出去找找,说不定……”
月婉满眼的不屑,挑眉道:“出去!出去让别人捉吗?你没权发言,你不过是我等捉来的人质!”
不排除她有泄恨的因素在里面,但陶厢听不惯月婉这样说绿荷的语气,提起裤子就冲到她跟前骂了起来,“怎么!你理亏就拿别人撒气?找不到赵正我比任何人都着急!都难过!!”
“你难过!你难过就——”月婉还没说完,茅厕里发出了轰轰的声响,众人顺眼望去,茅厕的后墙缓缓打开,有人说话:“侯爷今日要来,怎没先告知小的,这都淋了小的一身了……”
月婉眼前一亮,陶厢下意识与之相视,她立刻将手中剑横在胸前,旋身来到门前制住了小喽啰。
“别动!想活命就住嘴!”月婉与喽啰两两对峙,她的剑不差分毫的抵在了喽啰的咽喉上,那人想叫也不敢,只举起了双手做投降状。
月婉随后给陶厢递了个眼色,确认安全之后,她拉着绿荷上前,忙问道:“快带我们去找赵正,否则!”陶厢特意顿了顿,又邪笑了起来。那人苦逼地撇了撇嘴,委屈道:“姑娘们可否让在下洗洗。”
“别耍花样,待我等找到公子正,自会放了你!”月婉打断了喽啰的请求,手上又下了几分力,那人嚎起来,而他虽是一副害怕的鸟样,但陶厢总觉着有哪里不对,思忖半刻,才被跟着月婉脚步的绿荷拉走。
原来茅厕的后墙也另有暗道,比起李叔住的小院地道,这里要好很多,阶梯由石块砌成,每走一段都有火把照亮,道路也宽敞,月婉与之保持剑长的距离,只因他身上隐隐的骚臭味,陶厢不由得吐了吐舌头,恐怕她是误打误撞触碰了机关。
洞内通风,火把忽明忽暗,喽啰的影子罩住了她们所有人的,可见他的高大,可见……陶厢总觉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它任由绿荷牵着自己走,一面又细细打量喽啰,默默思考。
喽啰果然耍了花样,不久,前方再没有了路,陶厢这才体会到了月婉的火爆性子,只见她手猛一用力,静谧的洞内,利器钻入皮肤的声音很是刺耳,月婉大喝:“你想死吗!”
“谁都不想死?不过我死了你们也找不到赵正在哪!哈哈哈哈哈……”喽啰开始狂笑,陶厢终于知道他哪里不对了,MB的,他一直在耍弄她们玩儿呢!
先前他开了门故意说以为来人是林斐,跟着被制住也是让她们掉以轻心,她不是误打误撞,是打草惊蛇,他这样做是在引君入瓮吧!她真是糊涂,狡猾如林斐,她们怎会轻易得手!
只是待陶厢反应过来,身后已满是人了,但值得庆幸的是,这里重兵把守,赵正应该在这里吧!
情势逆转,被俘的人变为了陶厢等人,她们被关在了一间牢房里,途中被蒙着眼,因此没人知道路线。她们并不像紫薇小燕子金锁那样抱着哭,而是各自占了个角落,月婉的剑被卸掉了,她直直地站在墙角一言不发,绿荷则抱膝而坐,目光呆滞。
“对不起。”陶厢觉得她该道歉,先前到达茅厕的时候绿荷曾提出要走,月婉当是不依,她也因私心没放了她,这会儿却连累了她在这儿受苦。也对月婉道歉,明知茅厕不简单,她再急也不该贸贸然行动……
没有人回应,牢里静得可怕,三面是墙,还好前面是由数根柱子组成,有足够的光辉。透过木栏,陶厢看到了吃吃喝喝的侍卫们,不远处的吵闹让陶厢的心更凉了,牢里仍旧安静。
她慢慢地靠近绿荷,还抱有一丝的希望地问:“你说如果我跟他们说你是王子嘉的爱妃,他们会因此放过咱们吗?你有王子嘉的信物吗?”
绿荷闻讯,像见鬼似的看陶厢,道:“我何时成了王子嘉的爱妃了?!”
而陶厢更为惊讶:“如若不是,他为什么把你藏得这么好?”
绿荷苦笑:“那一切都是主人授意,我只能听从。”
陶厢再也没法蛋定了,她死死抓住了绿荷的肩,尖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如果,如果你不爱他,当日我在吉祥阁问你,你为何要羞涩?”
“对不起!!!桃香,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那次我以为我要死了,只能无数次的跟你说对不起!一直以来我认为女人就是以男人为天,是你教我,女人不一定要依附着男人过活,而你的作为也让我看见,你所说不假,可是我已深陷,无法在回头了!初见公子峤我便认定他是我此生良人,这便不能说变就变!”
绿荷痛哭起来,陶厢肩膀一垮,便瘫倒在地,整颗心酸涩不已。
她该说什么,能说什么?面对绿荷一颗情深不悔的心,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
“绿荷你没有对不起谁,你我只是立场不同,谁都没错……”陶厢倒在了冰凉的墙上,虚脱出声。
林斐和成峤是一伙的,所以她们开始根本就错了,王子嘉和何言现在或许就是等待鹬蚌相争的渔翁,而她能做什么?不仅害了绿荷,也害了月婉。
“你们废话完了没!完了就想想怎么逃脱吧!”月婉一身黑色劲装,笔直地站在牢门前,她还不死心,而有着黑色的对照,她的脸越加的白了,但眼光还是那般的锐利。
“桃香你求公子峤吧!他会放过你的,月婉姑娘也有可能存活。”
“别听她的!成峤心狠手辣,怎会放过我们!”
绿荷劝告,月婉反驳,陶厢的思绪乱成了一团,但是若要她相信成峤,还不如信赵正日后会成王成皇,但历史中赵正没有一位叫小红的妃子,更没有陶厢,诚如绿荷所说,她亦然沦陷,她想陪他,却也不能扰乱历史。
前途漫漫,她却看不见她的未来。
“桃香你本就是公子峤的爱人,他邀你一同见林斐还予你名份,便是原谅了你,你——”
“好了!别说了!”陶厢打断了绿荷的话,她不想再多的人知道她和成峤的关系,而绿荷说得太快,月婉是听了个明白,她闻后愣了片刻,便大笑出来,笑声凄厉又透着绝望。
被喝后,绿荷住了嘴。陶厢连忙拉着她的手与她解释,“你放心我们会出去的!赵正也不会被困此处,你——”
“我凭什么信你!这话你何不见到公子再对他说!”月婉甩袖打开陶厢的手,侧身再不理会陶厢。
陶厢黯然,垂头丧气地转回到绿荷的身旁,依靠在她肩头,弱弱道:“你能联系到公子峤吗?我想见他。”
陶厢话音刚落,月婉和绿荷他们各是截然不同的表情,月婉气狠狠地瞪向陶厢,绿荷则笑颜,安慰她道:“公子早已在此,就等你表态后……”
“奸,夫,淫,妇!”月婉唾弃,绿荷丝毫不理会她,来到牢前唤道:“千夜快告知公子,绿荷求见。”
成峤来时也带来了赵正,再见赵正陶厢忍不住想哭,几日不见,他瘦了许多,一头乱发还有面上的擦伤以及干涩的唇,倍显狼狈。
“红儿受苦了。”成峤还是那般出尘若逸的模样,整洁的白色长袍加身,紫貂绒做成的披肩被他宽阔的肩撑得很有型,又显出王子的雍容华贵,他不同于他人,一头黑缎般的长发自然地垂在肩周,桃花眼眯起,弯弯上翘。他的言词虽是表达怜香惜玉,但语气之中却无半点怜惜。
他长臂一伸将陶厢揽在了怀里,五指却箍得她肩头生疼,他让她正对赵正,她不敢正视,虽是闪躲,却还是感受得到赵正眼里发出的点点寒光。
“让我瞧瞧,有没有哪里伤着。”成峤捏住陶厢的下巴让它扬了起来,他的唇张张合合,声势如魔咒,两人四目相对,陶厢极力掩饰厌恶,勉强勾起唇,笑道:“有公子怜惜,小红又怎会受伤。”
之后,他吞下了她的话,当着众人的面吻了他,不同于赵正,他的唇很冰冷,正如他的为人,无心物又怎会有人的热度!
他为逼她就范,不惜利用绿荷使苦肉计,这样一个男人,怎会是谁的良人!
人命,有时候真的很脆弱!人情,却薄弱得很!
陶厢好不容易推开了成峤,他轻笑着看向赵正,霎时狠狠地掴了他一巴掌,陶厢连忙上前拉他,他换了另一只手继续打,陶厢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竭斯底里道:“别打了别打了!我错了!错了……”
“你们两个狗,男,女!就等着吕丞相来将你们大卸八块吧!!!”月婉彻底发狂了,周围的人许是被这香艳的一幕怔住,以至于她冲了出来,用利器挟持了陶厢都没人注意。
月婉挟着陶厢与成峤等人拉开距离,又恶狠狠道:“快放开公子正!否则我杀了她!”
月婉手里的利器是陶厢在牢里拉她手时候给的,那是她切羊肉专用刀,而作为一个专业的厨师,吃饭的家伙自当是随身携带。
这次月婉是押对了宝,眼看着她脖颈间触目的血红,成峤挥手拦住了正想上前的侍卫,而陶厢一心只担心赵正,却没见到成峤眼底一闪而过的心疼神色。
双方僵持不下,月婉则在陶厢耳后轻轻道:“对不起。”
陶厢忍着脖子的疼痛,挤出几滴泪又向成峤道:“公子峤别因为奴家而坏了大事,只望来世能在与公子花前月下。”
其实这句话是该对赵正说的。而听到陶厢此番话,成峤的面色起伏很大,在月婉又一次提出条件时,他终于指着赵正道:“放开他!”
成峤的话没人敢反抗,赵正被放开后踉跄了几下最终跌倒,当时陶厢是多么想上前扶他,但又考虑到他们现下仍旧身处虎穴,便把这念想生生地压了回去。
月婉的薄刀并没有因为赵正的解放而松开,反而是加重了,她一面厉声要他们让条出路来,又心疼赵正,颤颤巍巍着嗓音问他:“公子你还好吗?还能自己走吗?”
赵正艰难地点头,之后来到月婉身侧站着,他的眸子依旧明亮,却多了几分冰寒。
成峤命人乖乖地让出了道路,月婉要求绿荷带路,成峤应允。
可眼看着就要逃出升天,那叫千夜的喽啰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他拿着月婉的长剑直取赵正命门,月婉无暇顾及两头,便放开了陶厢与千夜厮杀起来,陶厢趁乱扶着赵正潜逃,后方大批的人涌上,赵正两次回头,陶厢则劝他莫要辜负了月婉的牺牲,她在这时留下必定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赵正有些迟疑停在了原地,绿荷追了上来,说是真心想帮陶厢,对她陶厢多少有些防备,像护小鸡那般把赵正护在身后,绿荷又欲言,赵正拉着陶厢飞奔起来,地道里空间狭小,月婉拖住了身手不凡的千夜,后方追兵再多也无济于事。
像无头苍蝇那般乱闯,地道四通八达,陶厢与赵正终遇到了岔路,这时绿荷主动指路,赵正不信她,陶厢也不敢信,她则道:“方才你以为我未见你拿武器给月婉吗?你与公子正对我都有救命之恩,这就当是我还你吧!”
左右权衡之后,陶厢更握紧了赵正的手,与他相望两秒后,对绿荷说:“带路吧!”
她不是全相信她,而是因为听到了月婉竭斯底里的呼喊,她说:快逃!而在与赵正相视时,眼角余光也睹见到了千夜那魁梧的一点身影,月婉死了,他追来了。
相信绿荷,他们还有50%的希望,不相信她,就是100%的绝望!
绿荷带着他们进入左边的洞口,那里边黑得不像话,陶厢偶尔还听见水滴的声音,阵阵腥湿的气息袭来,让陶厢感到不安……
许是感到她的害怕,赵正反握住了她的手,一路上,他没有正面与她说过一句话。
地道越来越窄了,陶厢扯住了绿荷的衣角,厉声问:“你是不是骗我的!”
她话音才落,赵正就闷哼了一声,因为太黑,陶厢只能摸索着去拉赵正,无意间碰到他的额头,才发现他正发着高烧!
“赵正,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赵正已倒地,陶厢随着他倒下,他的头重重地嗑在她的腿上,绿荷才停下点燃了火折子,“糟糕!他是中了机关!”
微弱的光下,赵正已是满面的汗珠,他细细地喘着,一手捏着手臂,那处血红一片,他呼吸困难,胸口起起伏伏。
他定定地看着陶厢,许久露出微弱的笑容,终于喊她:“桃香……”
“赵正你要坚持住啊!吕丞相就在外等你!”
“嘘……”赵正做噤声的手势,陶厢才见他的手臂中了箭,而这对于正发热的他,无疑是雪上加霜,陶厢的泪水扑扑簌簌地落了下来,他不要她说话,她只能哭泣,不停地哭泣,才能压下她心中如刀绞那般的痛。
“听我说……桃香……生死有命……你快逃吧!”赵正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的起身,又推陶厢走。
陶厢当然不会走,即便是生死有命,她亦想着要和他同生共死,就算历史变了又怎么样……她扑向赵正,死死黏着他抽泣道:“我不走,要死一起死!”
“桃香,前方有吵闹!”绿荷见他们这般,又惊奇道。
“你要走就走!别再害我们了!这里既机关,你为什么又要带我们走这条路!谁知道前方会不会是林斐的人!”陶厢冷眼看她,死死抱着赵正不撒手。
“就是有机关,他们才不会这么快追来啊!不出去就必定死在这儿!”绿荷急了连忙拉陶厢,陶厢细想觉得她说得有理,便要她和自己扶赵正出去,赵正不肯拖累她,便出言伤她,“你……你以为本公子不知你与成峤的奸|情吗?此刻你不是正好能和他双宿双栖了!还不快滚!现下你留下只想让本公子再难堪点吗!”
绿荷听他这么一说,便义愤填膺地劝陶厢独自逃走,可她却不懂赵正,陶厢还是和绿荷扶起了赵正,他此刻便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也只能任由她们,但他嘴上却不放过,“你以为本公子真的喜欢你吗?本公子只是无聊了,才日日戏耍桃香你……”
“赵正!”
“桃香……放过本公子吧,本公子累了,走不动了……”赵正的声音越来越弱了,乍一听还以为是就快气结的病患,又像是委屈,他或许不甘。
但陶厢不想放弃他,声声泪下,道:“赵正你别放弃啊!你以后还要做秦始皇的,你还要统一六国啊!你看吕丞相就在外面等你,你真的要在半途放弃?你可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不是说要我死心塌地跟着你一辈子吗?!”
或许,爱情真的有力量,而这力量也不容人小看,陶厢不知道他是为了哪句默默撑着和她走到了洞口,但重要的是,他们终于见到了阳光,终于回到了地面!
只可惜,地面没有所谓的人,而是广阔的草地,陶厢认得这里,这是她和赵正找到孜然的地方,那次他救了她,让她这个在异世孤单的灵魂找到了精神的寄托。
而也是这里,绿荷站在对面郁郁葱葱的竹林前向她招手,她们一同采野果,又相互打趣,因为她,她被王子嘉带回了宫中,她或许该感激她的,可是她却放不下对成峤的情,只认为他是她此生的良人……
“绿荷你这是做什么!”
在来到地面之后,绿荷却挟持了赵正,她把发上唯一一根簪抵在了赵正的咽喉处,她一遍一遍地跟陶厢说,“对不起……”
一遍又一遍。
她说他们只是立场不同,她说着说着就哭了,她亦然想起了那次她在竹林之下向她挥手,那时风轻云淡……
她们说到最后,两人皆是满面泪痕,终于有大批的人马赶来了,是吕不韦,还有成峤,他就站在吕不韦的身后。
只是陶厢背对着他们,她眼里只有性命岌岌可危的赵正,还有身影单薄的绿荷,她狐媚的脸上,满满的无奈。
而后,是吕不韦一声:“放箭!”陶厢分明看见绿荷推开了赵正,他垂直地倒下,箭如疾风正中了绿荷的胸口,她笑着倒下,倒在了竹林之前,艳丽的红迅速蔓延,像绽放的花朵。
赵正被众人扶回了后方,天上就落下了晶亮的雪花,它们钻进了陶厢的脖子里,她一个激灵,才疾步来到绿荷的尸体前,鲜血从她的口中涌出,她再说不出话来,只把紧攥着簪子的手放在陶厢手里,鲜血冒着热气又涌了出来,绿荷笑着,泪珠顺着眼角流出,陶厢慌忙俯下身来,只闻得她断断续续道:“跟……王子嘉……说……我……我……已随成峤……回国!”
她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再说完最后那个字,放在陶厢手里的手也松开,簪子滚落在陶厢手中,她模糊了的眼再看不清那簪的模样,只伏在绿荷身上无声哭泣。
而心,早已痛成碎块。
陶厢真的很想在为她悼念一番,但随后身子一轻,被人拉上了马,是成峤。她坐在高高的马背上,见风雪中林子里那一身碧绿的身影,渐渐模糊……
【卷一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