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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倒V)

婉荷散乱着发坐在床中央,那如海藻般的发遮了她大半个脸,她静静地坐着,腿半露在外,陶厢帮她掖被子,才看清她如白纸一般的脸,她毫无血色,唇发白干裂,她细细碎碎地说着什么,双瞳空洞。

陶厢很是心酸,对成峤更加怨恨了。

少顷,侍女端来了鸡蛋枣汤,那是陶厢吩咐他们做的,正适用于婉荷流产后贫血,可她怎么都不肯喝,仿若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呆呆的,静静的。

侍女急得团团转,眼见汤汁从她嘴边流下,湿了床铺,她便哭诉起来,“夫人,你吃点吧!吃点吧!”

本来,陶厢以为婉荷会无动于衷,可她却神经质地嘘声,还拉着侍女细声说:“不能吃!别人会害我的……”

闻言陶厢心中五味杂陈,看着婉荷那如孩子般纯洁的脸,她无比的愧疚,愧疚当初她树错了敌,女人天生就是弱者,她那是那对她心存怨恨,若她能像绿荷那样有颗做姐姐宽宏的心,婉荷也不至于此。

“姐……”陶厢坐在她床旁独自哀伤,忽见婉荷扯着她衣袖喊她,便是一愣,她以为是幻听,婉荷又喊:“姐,你怎么回来了,怎么还没跑掉……”

侍女已经泣不成声了,陶厢隐忍着胸中的憋闷没让眼泪掉下来,婉荷已经神智不清了,她却还记得绿荷,还惦记着她是否逃走……可是,绿荷她早已不在了……

婉荷黏着陶厢,唤了她几声‘姐’,也委屈地哭了,“姐,他们要害我,他们要害我的孩子啊……”

陶厢再也忍不住落泪,忙拥她在怀,连连安慰道:“不会的,只要有姐姐在,绝对不会让他们害你的!”

仿似被触到了伤痛的神经,婉荷号啕大哭起来,偌大的宫中充斥着浓郁的哀伤,在悬梁之上久久不散。

但连日来,唯一好的是婉荷终于肯吃东西了,陶厢每日都去厨房亲力亲为,经过悉心的调养,婉荷的面色渐渐红润起来,但神志依旧不清,陶厢建议成峤给她请个大夫看看,他每每答应,却不见有大夫前来。

陶厢也借此机,找到了黎将军。

从侍女口中得知,黎将军刚从边疆回来,他常年驻守在外,难得回咸阳城,他一回就老往成峤宫里跑,外界的人都以为他是爱女心切,但其实他不知和成峤密谋什么,所以在陶厢找到黎将军谈论婉荷的事时,他也不屑一顾,只道:“本将军此番回来是有要事,婉荷的事就烦夫人代劳了。”

换而言之,他的意思就是:老子忙得很,这种芝麻绿豆的小事就别拿来烦我!

他事不关己的模样,让陶厢看着很不爽,他转身要走,陶厢连忙唤住他,又说:“将军可知绿荷是因何而死?”她还是想确定一下,最先见的那个爱女心切的父亲,到底是不是真的……

黎将军停下脚步,饶有兴趣道:“自古死有重于泰山,轻如鸿毛,绿荷生在乱世,又是我秦国英雄儿女,若死得其所,你我都不必在意。”

听到最后,陶厢不自觉地收紧了拳头,她终于明白绿荷以前所说‘主人耳目遍天下’是指的谁了,他不是单一的某个人,而是自己的父亲、成峤以及他的党羽们,得不到自己父亲的支持与疼爱,她们背井离乡,做自己不爱做的事,这就是乱世里的女人该承担的吗?

她不服!她要让他们知道,他们多愚蠢!

黎将军不想在与她过多纠缠,握拳道别,走前还留下了句话:“一介女流不要太争强好胜,到时候苦的终是自己,婉荷不就是这样吗?”

他是在劝告,还是在警告?陶厢已经不想明白了,她此刻心心念念的是如何让婉荷好起来。

陶厢在宫中漫无目的地走着,她无权无势,更没钱,她连最基本的,给婉荷请个大夫都做不到,她要如何去破坏他们的春秋大计呢!

杨柳依依,春风习习,正是游湖赏花的大好时节。

赵正坐在船头,与正对的可人女子碰杯,他一饮而尽,女子羞红了脸蛋,半遮掩,翘着兰花指轻柔地喝下那酒。

旁边琴声朗朗,女子巧笑嫣然,眼里满是柔情地望向赵正,又缓缓道:“王子正今日怎的想起与怜清游湖了?”

赵正终于收回远离的视线,暧昧地笑道:“因为我想你了啊。”

说着,他的视线越过怜清,追随着岸上的窈窕倩影,那不是陶厢,又是谁呢。他很想她,却不能不避嫌,那****实在忍不住想见她,引她入宫,被吕不韦发现,被训斥了一宿。

听说她去找黎将军,他便约怜清游湖,希望能看见她,幸好……

“那怜清献个丑,为王子正奏上一曲罢。”怜清欣喜万分,也没注意到赵正的不妥,她深情地演绎,直到曲终,赵正才将眼神移开,对着怜清鼓掌,又说些肉麻的情话以及夸赞。

陶厢被湖上的热闹所吸引,冷清的地方,那些好听的话异常清晰地传入耳中,她想难过,想无理取闹,但是不能,她加快步伐准备远离这是非之地,但那大将军的女儿似乎注意到了她,船靠了岸,她傲着嗓音:“那是哪个宫的,见了王子正怎么不行礼?”

怜清挺直了背,下巴微微上扬,只用眼角余光看陶厢,俨然一副后宫之主的模样。

陶厢不想赵正为难,上前给他请安,他柔声叫她起来,四目相对时,遇上他深情的眼神,胸中一动,想起先前的烦恼,又跪了下去,说:“求求王子救救婉荷。”

陶厢有求,赵正不敢怠慢,怜清碍于人多势众不敢发作。

将婉荷的病原原本本的告知,怜清伺机插嘴,“这是公子峤宫中的事,你何不去求他?”

赵正不发话,只是笑着上前扶起了陶厢,应承了她。怜清被妒恨迷住了眼,她不喜陶厢,却自己招惹了她,现下赵正与她亲昵,胸中怒火难平,便想上前拆散两人,不想被身旁的紫衣宦官拉住,只见他弥勒佛那般地笑道:“王子正懂得体恤他人,实乃王上之福,大秦之福。”

怜清气疯了,却不傻,经宦官一语点醒,她只能一旁赔笑,宦官言下之意,她今后将是王子正的大夫人,断不能让他摸黑。

这一场暗战,陶厢看在眼里,痛心疾首这宫里纷争不断,每个人都要步步为营,就怕棋差一招,则是动一发牵全身,而这里的阴谋诡异不如职场,错一步付出的代价有可能就是性命!

赵正不舍地放开陶厢的手,只是他善于伪装,身后的怜清并未看出异样,陶厢礼貌地告辞。赵正心情大好,便邀怜清一同往东宫吃晚饭,她受宠若惊连忙答应,之前的不快也随之烟消云散。

她是秦异人跟前红人大将军的女儿,她美貌如花,不会比罪臣之女差!

怜清的心情好了,在宫里自然也玩得开心,大将军来接女儿时,怜清说了不少好话,大将军自然和颜悦色对赵正,总之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这正是赵正想要的。

送走了将军父女二人,赵正并未停歇,忙唤紫衣宦官,“赵高,去向父王通传,本王子求见。”

赵高应下,又拍马奉承,“王子今日可谓是一石二鸟,今后怜清姑娘恐怕也不会再去找麻烦了。”

赵正抿嘴笑道:“这还多亏了赵高你啊。”赵正拍了拍赵高的肩,他很机灵,连忙颔首跑走了。

而陶厢回到成峤宫中,迎接她的却不是太平。

掌灯时分,成峤早已在婉荷的寝宫等候,烛光的映照让成峤的脸稍稍有了些暖色,他坐在桌前,看着那些冷汤剩饭问陶厢吃了没。陶厢见他神色不对,不想理他,只回他,“我不想吃。”

她进了内阁,发现婉荷不在,心里暗叫不妙,匆匆出来,成峤像鬼魅一般地立在门前,委实吓了陶厢一跳,有月光的地方,成峤左眼角的泪痣异常的明显,他苦苦地笑着,死死地拉着陶厢的手,逼她在桌前坐下。

“我等你很久了,陪我吃点东西。”说着,成峤拿筷夹了一块肉放在陶厢碗里,自己乘了冷烫喝了起来,在古代能吃上一块肉真的很困难,而这里是王宫,人们可以过奢华的生活,可陶厢不懂成峤为什么要请她一同吃冷汤剩饭。

“红儿还记得有次你我溜出城玩,遇上盗匪,只能在外打食,那时我饿得慌了,你把肉都给了我,自己却喝那残汤。”成峤像是回忆起美好的过去,笑容比花儿灿烂,也许是红绫的意念早已被驱除,陶厢听之并无半点感觉。

没有那段记忆,也毋须徒添伤感。

成峤似乎没有想要陶厢回答的意思,他续而念念叨叨,都是他与红绫的过往,在这些回忆的面前,陶厢只是个外人,她静静地坐在他的对面,揣摩起他的用意。

他是想和她再续前缘?不可能……

“你为何要去见赵正?”真的不可能,所以绕了一大圈,他终于切入了正题。

“我没去,只是在湖边走走,他未来的大夫人找渣罢了。”陶厢实话实说,面上没有半点的躲闪,成峤为此审视她许久,终于不再疑心,他有些尴尬,又端起汤仰头饮尽,像是喝了苦水那般,他的表情并不好。

见状,陶厢趁机捉住了他的手,关切道:“别告诉我你已经窘迫到这个程度了,你不是不想给婉荷治疗,只是你无能为力,是这样吗?现在宫中赵正风生水起,你却连大夫也请不到,现下只能与我同吃残羹,你无法启齿,是想借此告诉我吗?”

成峤的面色因陶厢的热络而变得越加难堪,他颤颤巍巍着声,道:“你怎知我……”

陶厢立马用指封住了他的口,柔声道:“别说,若不是今日我去见黎将军,我也不知你的苦楚。”

成峤激动:“他与你说了什么?”

陶厢摇了摇头,终正视他,幽幽道:“我不过一介女子,有很多事都帮不上你。”

成峤像是被感动,他反握住陶厢,释然了,“你也知,父王近日身体每况愈下,我很担心……”

闻言陶厢心底不禁嘲讽,他恐怕是担心秦异人不传位与他,但嘴上却顺了他表面的意思,“公子若担心王上的身子,红儿倒有几个食疗的方子,或许能让王上好受些。”

“食疗?”

“对,王上年事已高,是药三分毒,若长期服用药物,那恐怕会雪上加霜,民以食为天,以食来调理身子,再好不过。”

“父王早年在外国受苦,老来体弱多病,那红儿可有何好提议?”

“可做些参芪粥,人参大补元气,《本经》言其‘主补五脏,明目益智,久服轻身延年’,王上服用甚好。”陶厢主动出主意,说得绘声绘色,成峤又审视她许久,才展眉说好。倒在成峤怀里,陶厢才体味到赵正所说‘身不由己’之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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