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洎梦都出现了……”
“是啊,毕竟风雨二人是武林的大功臣,就这样便怀疑风阐汀,着实是……”
“何况任洎梦也说得在理,如此这般……”
“是啊,这般来说,如此如此……”
一阵低声的议论,我无心听却详细。我只保持着我冷傲的愤怒盯着那人,然而心里却是波澜万丈、惶恐难却。
“——看来延维魔的附体,还让您愈见口舌伶俐了呢。”又是嘲弄万分的笑意,但见顿时狂风大作、枝叶横飞,飞沙走石枝叶乱飞之风卷顿时包围了此人,狂烈的沙石乱走遮挡了我的双目,我只得抬手遮挡眼前!“武林同道们!今日在下只是给诸位一个警示,若不趁现在除掉聂风,日后便后患无穷!任洎梦,若你再不找到你爹,小心你永远失去你的风!”耳边爆出那尖锐的声音,像幽魂般在空中游荡不散、阴森可怖!狂风大作之下我完全无法回击,然而心中的慌乱却只增不减!
刹那,风平。
武林同仁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左雨大哥也有半刻的迷惘,然很快他便令群雄冷静下来——依旧是他那威严且不容质疑的声音,他挥手朝天下英豪道:“诸位!方才那人杨某虽不知是出自何方,但杨某请大家先冷静下来,在事情真相还未水落石出之前,不要妄加猜测、乱起祸端,以免有欲挑拨武林之人得手!”
“若查明了真相,风真的被所谓延维魔附体,我自会交出他来!任洎梦今日在此发誓,武林英杰可都看到了!”我亦铮铮地说道,目光尖锐而执着。武林同仁眼见此状,也都纷纷点头。任洎梦与杨左雨在江湖上的名声和信誉,他们还是十分信得过的。
“好!就依女筮所言!”方丈颔首称道,便就回身去向众位豪杰说道:“既然如此,老衲啊以为今日我等便先散去,待有了什么消息再来商议。如何?”
武林同仁们纷纷点头称是,左雨大哥亦满意地点头,道:“既是如此,诸位掌门归去路上一定小心,而今江湖纷乱,怕是有人阻挠。”
我静静地看着诸位掌门人及其弟子对左雨大哥拱手拜别,渐渐远去。心里,却并没有因为他们的远去而变得轻松起来。
那个人,他是谁。那个声音,那个如白铁皮般尖锐嘲讽的声音,像极了那个把我关在地下的人——即使没那么失真的尖利,没那么做作的平仄。
“梦,谢谢。”左雨大哥歉疚地对我说道。我注意到他的眼底除了歉疚,更多的也是——疑惑,诧异,不知所措,心慌。
“客气了。”我淡淡一笑,然而刹那——当四周人散去,又只有我与左雨大哥单独在此时,我便能感觉到那丝异样——冷,四周出奇的降温了,像是把一块巨大的冰块突然投入温水之中一般。
“——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这里。”我低低地说着,对于这种东西的敏感程度,或许有时候我还胜于左雨大哥和风。
“什么?”左雨大哥带着惊诧的目光四下张望,不是警惕,而是惊讶。而就在此刻,我听到一声哂笑。
“杨左雨,亏你还是武林盟主,刚才是任洎梦为你解围,现在又是她先发现的我。”
这冷傲的如冰雪一般的声音,这愈来愈低的四周的温度,就是她无疑了。心顿时猛地一沉,虽然已经有所意识来人会是她,然而真的见到了,心底又自然而然地升起厌恶和排斥来。
“你来干什么。”我不望向她,声音极沉。
“给杨左雨送点东西。”回答的声音比我的更冰冷。
左雨大哥一愣,我很久没看到他的磐石之眉和大刀阔斧的面孔像今天这样惶恐不及的——从蝉英到来,直到现在。
“那么,你来得正好。”我略微抱紧了胸前。她身上的极寒之气让我有刺骨的寒意,“方才有个不明来历的人,说延维魔就要依附着风的身体复活,还说寻江山异变都是因此引发。能不能请你解释一下,这一切是怎么回事?毕竟——我的祖传玉符是给了你的。”
“玉符是假的。”
又是个让人讶异的答案。我惊诧地回头,看见蝉英的面容——那被我以为是永远如冰山一般冷酷无情的脸,竟透露出一丝惊讶与惶恐——那是扭曲在花容月貌上的纹路,更是深深烙印在她眼底的焦虑,打破了她灰色眼瞳的无神!“真正的玉符,一定还在任天野那里。置于那个人……”
“白铁皮一样的声音。很尖锐。”我道。
“噢——那么那就对了。”蝉英微微颔首,而我却只看到她眼底的恐惧又增了一分,“那人是曾经被风雨打败和统御了的绝剑堡堡主绝严,家传宝剑可以汇集火灵之阳力,足以克制风雨之阴力——而任天野的玉符,可以提升风的神风刃功力。”
“……你是说,风要用我祖传的玉符提升神风刃的功力?”这个解释并不能打消我对风所有反常行为的全部疑惑。
她不答话,只刻意稍远离了我,缓缓走到左雨大哥面前,背对着我,递给了他一包东西——白底蓝花似布一般的东西包裹着的,闪着莹莹如水晶的光泽。左雨大哥的磐石之眉动了动,从他眼底的折射中我隐约看到蝉英不寻常的眼神。
“你的寒冰散。”蝉英依旧冷冰冰地说着,“风阐汀为了修炼那神风刃,日日关在冰洞里,我怕他走火入魔。若你愿意,便吃了这寒冰散,前去助他。当日他找到我,就是为了提升阴力。可惜我虽是寒魂继任守护者,却承受不住极阴之力。你练的亦非纯阴力武功,故而风阐汀也没想过要找你。”
“这么说来,你是让我提升体内阴力,以助风一臂之力,是否如此?”左雨大哥的询问里仍旧带着不小的惊讶。
“是。”蝉英不偏不倚地答,我看见此时左雨大哥眼底闪过一丝奇怪的不解。“阴阳调和,阳非鼎盛,阴亦非底层,以柔克刚,以水化火,此为以阴制阳之术也。制极阳必反其道而行之,制其相对均衡之力则必以爆发之力击之。这也是你和风阐汀当年能打败绝见和延维魔的关键所在。”
“绝见?”我讶异,“绝剑堡的前任堡主?”
“正是。方才前来挑拨离间之人便是他的儿子绝严。”蝉英道,“他绝剑堡的家传宝剑可以汇集火灵之阳力,足以克制风雨之阴力,而任天野的玉符可以提升风的神风刃功力。绝严为父报仇心切,自然不希望武林同盟心齐于你杨左雨。”
“所以,他才要抢我玉符……”我喃喃道,“只是现今我也不知道我爹人在何处……”
“找。”
极其平静而冷血地,蝉英的头似抬了一抬,“绝严虽不常留痕于江湖,然而此人阴险狡诈、心胸狭隘、不可捉摸却是人尽皆知,更可怕的是此人深得绝见真传,或许功力还在绝见之上。当年风雨让绝见惨死,只怕绝严不会善罢甘休。”
她一直背对着我,我看着她有些僵直的身体和左雨大哥一直不消的惊讶和疑惑的眼神,心底那疑惑的无底窟窿反倒有了加深的迹象。只听蝉英又道:“绝严之计我尚且不知,然而曾经绝剑堡乃是统御武林的第一门户,而今天下流言四起,对风雨二人极其不利,保不准绝严会借此机会做出什么样的行为。”
“好,我——试着找找他。”
虽然有些迟疑,但我还是答应了下来。自风出现异常到现在,我的心已不知无常了多少次,风突然的冷酷和无情,天下突然的惊变和异常,我在其中奇怪的穿针引线作用,都让我无法不头晕脑胀、难以说清。然而作为极罕有的通灵的女筮,即使风不是我爱的人,我也有这样的义务和责任,找到玉符,帮助风雨提升阴力,以防止天下的又一场浩劫。
左雨大哥似是懂得了我心中所想,坚毅如铁的双眉微微舒展了一些,却仍旧关不住重重凝重之色。蝉英拽了拽他的手臂,示意他跟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