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还要那样叫我的名字,为什么还要那样看着我?
“梦——对不起!”
我的身体正感到无以伦比的轻,仿佛浮在半空中的尘埃。我感觉到我已经成为碎片,数以万计的碎片,轻飘飘地在空中游荡,卑微弱小得让人嗤之以鼻。
“蝉英,梦怎么样了,梦到底怎么样了!”
“……脉象极其虚弱,时有时无。随时有可能、有可能……”
多熟悉的声音,那么焦虑,那么痛苦,那样深情而悲切的逼问,似乎我的昏厥是他心底多么难解的结。我知道发生了什么,方才在冰洞里,绝严挟持我逼迫他以剑穿胸,然后,他的狂风掌就在下一刻,以必杀之势贯穿了我的腹部——那是我和他曾经的摇篮,孕育着我们共同的生命,满含着我们共同的最温馨的期待!
风阐汀,你竟可以如此狠心,如此果断而坚决地把他瞬间击碎!
凭什么跟我说对不起……凭什么让你对不起我!当你那么痛苦那么决裂地呼喊着我的名字,当你那么焦虑我的安慰,当你心心念念要救我出魔掌,我还以为我是对的,我信你,我爱你,我没有那样轻易地便决定放弃你!可是你——只一瞬,一瞬!你便剥夺了我所有的念想和希望!一瞬!
风阐汀,这是你自食其果——我知道我还有意识,因为刚才我听到的正是蝉英和他的对话,我感觉得到蝉英在为我把脉,我也听得到他极度烦躁地踱着步子发出的令人讨厌的脚步声!我在心底暗暗啐了一声——我知道我命悬一线,我也知道也许我不努力攫住现有的意识就很有可能会永远陷入黑暗,但是——我一狠心,让自己重新屈服于混沌!
既然活着被你如此玩弄,不如一死,让你背负着害死妻子的骂名过一辈子!
“蝉英!你不是说她的脉象已经比较平静了吗,为什么还没醒过来!”
朦胧间我又一次感觉到蝉英冰凉的手指,四周弥散的芬芳而悠远的檀香的气息,一股浅浅的热流在体内柔暖回溯,我渐渐地感觉到有一股能量在慢慢充盈全身。瘫软的手指,无力的四肢,仿佛与头分离的身体,都在被这股力量缓缓牵引而走上正轨……
“风阐汀!你冷静一点!”我听见蝉英厉声喝着,声音里竟满含着惊人的怒气,“是,她的脉象是平静了,但仍然非常非常虚弱,有时候我也几乎感觉不到!现在就要靠她自己——她如果愿意醒来,或许希望还有,但是——你觉得她还会想醒过来吗!”
“……”
可怕的沉默,炽热的空气顿时冷却了!我心里不禁“咯噔”一下——怎么回事,为什么心里还会痛,只是因为他在提到我的时候沉默了吗?!
“蝉英……风师弟也是情非得已,梦变成这样他心里比谁都难受千倍万倍!”左雨大哥的声音还是那样充满着沉重与低迷,自我得知风雨的处境后,他便一直是这样愁眉不展、凝重忧郁。
“我呸!什么情非得已,世界上办法多得是,非得这一种啊?!借口,一切都是借口,杨左雨,你要是帮着他说话,你就是助纣为虐!”
蝉英厉声吼着,我瞬间感到刺骨的凉——常人发怒时体温会升高,蝉英却会降低!这空气降得这等低温,可想而知蝉英此刻的怒气是如何旺盛!
“你!”
“我怎么!你们两个给我滚出去,滚得越远越好!任洎梦不会想见到你们——尤其是风阐汀!滚——”
“奶奶个球的——我发现你不只能力低下智力也低得可以!”
“左雨大哥……”
不可开交地吵着,一声高过一声,整个房间变成了一点就着的火药桶!心里紧紧揪着,他的声音,他的脚步声,他的远行中带出的微微的掩泣……我都感觉得到!蝉英哭了,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在我身边,她竟哭了!哭得那么低迷的伤感,仿佛在叹息,又仿佛在自怨自艾……蝉英,你在哭什么?你给我的感觉一直是冷酷傲岸的啊!
风阐汀……既然你如此在意我,为何又这样伤我,伤了我们的孩子……现在你流的眼泪又是为的什么?什么叫情非得已,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情非得已……
一阵痉挛,我又堕入混沌……
一股强烈的气浪……
隐隐约约地,我感觉有这样一种奇异的力量在我身体里游走,准确而迅速地补充着我受到的每一丝创伤,一股神秘的力量正缓缓注入我的身体,把散落的一切气力都一一地补充回去,沉闷的胸口、重重地响着的沉重的撞击,似乎也被瞬间打通……
不一会儿,全身便有如常人一般轻松,那因为受伤或是小产而产生的沉甸甸的痛楚,仿佛并没有在我身上留下半点痕迹。
我试探性地皱了皱眉——眉头可以动了,即使我感到我的皮肤是那样的干燥。即便闭着双眼,我仍可以感觉到,眼前的黑暗,正在一丝丝变成另一种色彩。
小心翼翼地将眼皮抬起,然,睁眼时,眼前竟显露出一个深黑色的面具来,一双小眼睛带着阴险狡诈的森森冷光——绝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