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风!”
正是晌午时分,才刚刚用过午饭,我正待要取剑去琢磨阴阳剑法之时,却突然听到蝉英焦急万分的叫喊。才回头,却见她已经急急躁躁地冲进来了,一头绝美发丝零零乱乱地散在肩头,一点没了精致与美丽。“不好了,杨左雨不见了!”
“什么?!”我大吃一惊,我回房前刚刚去找过左雨大哥,让他协助我提升阴阳剑法,好不容易才把他说通,才多久功夫怎会不见了?
“蝉英,这儿你到处都找过了?”风的眉头渐渐锁紧。
蝉英不住地点头,片刻后又摇头,一双灰色眼眸急得竟看得见莹莹水光。“……我不敢进他房间,但我也站在外面看过了,里面没有人!”
语毕,风登时冲出房去,直朝左雨大哥的房间奔去。我和蝉英急急随后跟上,待到达房门口时,风已经拿着一张写了字的信笺,神色凝重地走出来了。蝉英一把夺过风手里的信笺,我亦赶上身去看那信笺上的内容:
武林同仁齐聚,意在上回的赌注。
杨左雨。
“上回的赌注……”蝉英失声大叫,“……难道就是让绝严……遭了,一定是绝严闹事,他想借他所看到的风魔性发作一事离间风雨和武林同仁!”
“……”我的心猛地一沉,头顶像炸开一般:那个赌注是从我口中说出来的!
“他怎么可以这样!昨天还跟我说什么可以一起担当的事不要一个人扛,今天又自己没头没脑的跑去当什么狗屁英雄,自己说的话自己都记不住吗?!”蝉英急躁地跺着脚,咬牙切齿狠狠地骂着,灰瞳中的泪水竟盈盈似要喷涌而出一般。我咬着下唇,看着蝉英几近疯狂的着急和忧虑,突然有种心痛欲裂的绝然。
那个赌注是我为了演戏,为了迎合绝严而使的障眼法,谁知绝严竟懂得那种奇怪的咒术而召唤出了延维魔!我以为我帮到了左雨大哥和蝉英,谁知、谁知……
人算不如奸人计,我终究还是大大低估了绝严!任洎梦你凭什么当时那么自信!就凭你曾经骗过了绝严他爹?!现在左雨大哥的窘境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你拿什么去补,你补不起!你这罪魁祸首,你……
“不行,我得快去左雨大哥的木屋,这件事不能让左雨大哥一个人扛着!”
蝉英坚决地叫着,不等我和风回应,便一个人运气乘风而起,一道烟急匆匆地离去了。我望着空中她瘦小的身影划过一道惊鸿,一种破碎般的痛楚从胸口扩散开来,让我的身体下意识地蜷缩。
“梦!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上的伤又复发?!”风焦急地环过我的双肩,眼神里满是忧虑。我强笑着摇摇头:“……不,我的伤早就没事了。”
“……那就好。”他将信将疑地点点头,“走吧,我们得跟上蝉英。若真是绝严那歹人作乱,左雨大哥一个人决计应付不来。”
我木讷地点头,忆及当日我那般信誓旦旦自信十足地对武林同道们交承诺保信赖的自大模样,我只觉得是压抑的恶心。
“杨盟主,这点你作何解释!”
远远便听到一声高过一声的叫喊,震天的愤怒和满心恐慌交织升腾,兵刃交错摩擦似乎每一瞬都可能点燃群情激奋的导火索!
黑压压的人群中,我一眼便认出了那个深埋于人群中的褐色的身影——不再戴起的深褐色的遮面宽帽,黑色的半脸面具,冷光乍现的邪佞的小眼睛,即使相隔甚远仍旧感觉得到那摄人心魂的奸诈之光!
我拉住风的手臂:“等等!绝严若看见了你定会再运咒语。你藏在这里,切忌一定要不停地运冰心诀以防万一。”
“那你?”
“见机行事。”
用力握了握他的手,我转身悄悄靠近了那黑压压的人群。左雨大哥仍旧站在那个高台上,然而面对这一片震天呐喊着的人群,竟也显出了一丝丝的错愕和不知所措,虽然看上去仍是那样坚毅稳重的模样。
“请诸位安静!”左雨大哥擎起手臂厉声一吼,像一番释放般,他的磐石之眉又次恢复坚定不移。他清清嗓子,沉声说道:“仍旧如上回寒魂守护者继承人所说,若延维魔真的完全复生,她必会放出寒魂与之抗衡,然而现在并没有这样的迹象!绝严堡主那日看到的确实是延维魔,但不过是他初露眉头的一角……”
“不错,这异兽而今完全在我的掌控之下。”
一声清冷,伴着一道刺目白影顿生高台之上。此刻我竟发觉,蝉英曾经恣意披下的柔顺长发已被她挽成了高高的发髻,随一枚冰玉簪子缀着。左雨大哥眼底闪过一丝惊异,蝉英却径直走上前去,道:“诸位,恩师廖符义素来只助正义,何人持有正义,恩师便转向于谁。蝉英首先告诉诸位一个不幸的消息:昨日蝉英前去寻找师傅,却发现师傅已经不幸圆寂!”
“什么?!”
“廖符义死了!”
“天哪……”
一片哗然,台下人头攒动之间更多了一份嗟叹和惊恐。蝉英的身子瑟缩着,然她努力紧紧攥着拳,一字字有力地说道:“所以,而今,蝉英正式接过师傅的衣钵,成为新的寒魂守护者——并且,”她顿了顿,全场突然由喧嚣变为了极其的安静。蝉英浅浅垂下眼来,再抬眼时双眸中竟闪着决然和无悔的亮光!“蝉英现今已经嫁与了杨盟主为妻。”
“什么?!”
全场又是一片哗然,不止台下众位武林同仁,连左雨大哥亦挡不住眼底那喷涌而出的惊讶。蝉英的目光是那般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闪光!
“寒魂守护者只助正义。”她冷静地说着,那口吻一点不像权宜之计的遮掩,倒真像她已是盟主夫人了般自然而霸气,“蝉英肯居身下嫁,自然是因为杨盟主之义。现今蝉英已用寒魂残气控制了那魔头,诸位不相信杨盟主,不会连寒魂也不相信吧!”
一番难以辩驳的发言,加之她那般凿凿切切的态度与举止,方才还面露怀疑或是惊恐之色的武林同仁,顿时便缓和下来。
“……看来是真的。”
剑拔弩张的气氛刹那松懈很多,众人纷纷点头,想是寒魂守护者的地位和态度,还是极受到景仰的。但见少林方丈上前一步,合掌说道:“阿弥陀佛,既连寒魂守护者都如此说,正义自然在此。然而老衲还望杨盟主小心行事。延维魔三年蛰伏,此番再现,不知又会掀起如何的腥风血雨。生灵涂炭,出家人不忍见矣。”
“多谢方丈教导。”左雨大哥亦合掌鞠躬以示礼。
而后,武林人士纷纷散去,虽说少数人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犹疑,然而多数似都已为蝉英折服。我看见绝严离去的身影,那么直挺挺的,仍旧一副的成竹在胸和不可一世。我不禁一惊:难道这也在他的掌握之中?他究竟藏着多少心机?
待人完全退尽,我唤了风一同会合左雨大哥和蝉英。其时左雨大哥已经为刚才发生的事情涨得满脸通红了,蝉英却仍然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那事情是极其自然一般。
“不必那么在意,权宜之计而已。”她朝着木讷在原地羞得满脸通红的左雨大哥浅浅一笑。他却半张着嘴,一时木然不知应如何开口。
她将手探入袖中,取出一包寒冰散来,却不递给左雨大哥,而是打开后直接自己服了下去。“你……”左雨大哥哑然发声,蝉英却像没听见般:“明日开始,我会定时进入冰洞修习。上次绝严见风的时候,延维的魔性突然发作,其中必有蹊跷……”
“他懂得召唤延维的咒语。”我打断道,“他一见到风便念咒,引诱延维魔性爆发。若不是有寒魂残片的阴力相抗衡,想必延维便真要出世了。”
“果然如此。”蝉英颔首,“不能再拖了,绝严的底细我们一点都不知道,要想占据主动,只能依靠寒魂。杨左雨,”她转目望向左雨大哥,他却像是吃了一惊,呆呆望着她的眼。就在此刻,蝉英的双眼突然迸发出愤慨至极的火花!
“以后有事不要一个人瞎打肿脸充胖子!”
本以为是什么犀利的责备,然而听毕这话语,我反而暗暗笑出声来。这两个人要是心里真的没鬼,那才是世上有鬼哩。
一声忍不住的“憋笑”。是风。我侧过脸去,与他相视而笑。云淡风轻却也甜蜜。
难得的,小欢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