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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中局 (1)

等到太阳稍高一些的时候,唐掌门和他的客人亲自前来客栈拜访王如令了……至少龙北兆是这样认为的,江湖中趋炎附势的人不算是小人,连趋炎附势都不懂的人那才是傻子。

他们来的时候龙北兆正在和唐惊风下棋,马虔恭在一旁同时指点两个人……打过招呼之后,龙北兆问候了一句:“唐掌门,据说昨天副掌门中了唐骏的毒,他不要紧吧。”

唐先河道:“多谢龙少侠关心,今天早上我刚去看过他,毒性已经消退得差不多了。”

这个时候唐先河带着他的部众找到了王如令,说:“王姑娘,这乡下地方,唐某招呼不周,还望海涵。”

“我海涵。”

“之前王姑娘和龙少侠救了家父,我在此谢过两位了。”

唐先河也不光是嘴上说些,他一挥手,手下人就抬出了两只长形锦盒,把盖子打开就可以看见两把装饰华丽的宝剑。

可惜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两把剑并没上得王如令的法眼,王如令只往锦盒里看了第一眼,然后就不再看第二眼了……

王如令说:“唐掌门,有什么你就说什么,我不喜欢绕弯子。”

唐掌门说:“看来我们找到第一个共同点了,我也是喜欢有话直说,王姑娘应该听人说了吧,昨天姑娘来之前,唐骏跟另外几个人过来大闹了一番,我们这边也有好些个兄弟,差不多算在一起就百来号人吧,正面跟他们打倒也不怕,就是唐骏他下毒的手段有点邪乎,连我二弟都着了他的道——只光是下毒我们倒也不惧怕他……”

王如令说:“唐掌门,你就这样有话直说的?说个梗概吧,中心思想是什么。”

唐先河当然知道自己要说的中心思想是什么,但又苦于不能这样直白地说出口,又绕弯说:“唐麟其实是我的一个堂兄,二十多年前……”

这一次王如令打断了他的说话,非常直白地说:“我对你们唐门的家族史一点兴趣也没有。”

唐先河尴尬地笑了笑,说:“那这样说吧,王姑娘,唐门到今天也算是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了,我们如今所面对的敌人是江湖中谈及色变的唐麟,王姑娘若是愿意助我们唐门一臂之力,我唐某在此千恩万谢!姑娘若是不嫌弃,我和我手下的这群兄弟,全凭姑娘一人差遣。”

唐先河这不就是在关键的时候想抱大腿,但是有的时候有的大腿不一定肯让人抱的,就像这次,王如令只是淡漠地回绝道:“你不要错误地以为昨天我阻止了你们去送死,就表示我肯帮你对付你的仇家——唐麟跟我无冤无仇,唐掌门,我跟你的交情也就这么深,我也不可能为了这点交情替你去卖命杀人,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吧。”

唐先河说不出话来了,王如令是个什么样的主,他早应该明白的,早明白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碰一鼻子灰了。

唐惊风说:“这唐麟的确算得上是个棘手的人物,先河,你在这边斗得过就跟他斗,斗不过就早日回西蜀去吧。”

龙北兆用沉重的语气说:“唐老前辈,恕我直言,我所见识过的唐麟,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可怕的是,这个魔鬼还有着难以想象的智慧和一股残忍的韧劲……”

龙北兆缓缓地说:“综合以上关于唐麟的特点,我认为,他已经展开对诸位的布局了,就是在昨天……”

这些话说得大家一头雾水,而唐先河做梦也没想到,唐麟对他的行动快速得让他连做出反应的喘息之机都没有,犹如闪电。

龙北兆始终觉得唐先贵这个名字很不祥,而事实恰好证明了他的观点。

古人认为“日上三竿”就表示太阳升得很高很高了,这个说法在物理学上是不能成立的,因为没有参照物。

这一天的太阳还没能升到日上三竿的程度,唐先贵就已经死了,他的死让所有人的心情都蒙上一层阴影。

没有人知道他是被谁杀死的,唐掌门刚刚还在说他“毒性已经消退得差不多了”,转眼之间唐副掌门的床上躺着的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死尸。

众人匆忙赶到唐先贵的床前,唐掌门因为担心老掌门经受不住丧子的痛苦,没有让他看见最后那凄惨的一幕。

唐先贵的死状大致如此:他的枕头被鲜血湿透,微微张开嘴,一把匕首就是从他嘴里垂直插进去,像是这样把他的整个脑袋钉在了枕头上。而死后,唐先贵终于可以肆无忌惮无人打扰地做他生前最爱做的事情了——睡觉。

龙北兆很不合时宜地开了个玩笑:“杀人灭口就是这样子的吗?”

还好别人都没有把他的这句话当成一个玩笑来听。

唐掌门狠狠地捏紧拳头,从齿缝中钻出来两个字——唐麟!

龙北兆低声向唐掌门的护法问了一句:“副掌门是由谁来看护的?”

黎书香的眼睛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又走到门口,一伸手就从门外人堆中拉出来一个人,然后对这个人大吼一声:“跪下!”

这名白衣童子应声跪倒,早被吓得瑟瑟发抖。

唐掌门问道:“你最后一次看见我二弟是在什么时候?”

这句话的意思其实是问他见到唐先贵活着的最后一面的时候是在什么时候,但是这句话这样问出来太拗口了。

童子战战兢兢地回答道:“半个时辰之前,我在厨房煎药,刚刚煎好药……再……再进来就看见……”

赵囍见唐掌门默然不语,于是向着这名童子喝问道:“你怎么慌张成这个样子,凶手是不是就是你啊!啊?”

那童子听他这样一说,更是吓得不行,除了“冤枉”两个字,其他什么都说不会了。

简申总是能在最关键的时候跳出来多嘴,他说:“依我之见,这个童子如此胆小,应该不是凶手,最多也只能算是个帮凶……”

眼看着赵囍和简申就要拿着这个白衣童子做文章了,黄三姑实在忍无可忍,道:“敢在这里向副帮主动手的人绝对不是这么个小人物。”

龙北兆点头,道:“说的非常好,我们这里站着说话的每一个人都有很大的嫌疑,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们每个人都能当众说明一下,半个时辰前的一段时间里,诸位各自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

唐掌门第一个站出来,说:“半个时辰以前,我和我的两名护法带了三四个弟兄骑马到昨天的那一座土丘上面去了……”

从字面上理解,唐掌门就是说他在半个时辰前穿越到了昨天的某一座土丘上去了。

黄三姑说:“半个时辰前,我在靠东边的倒数第三间房间里睡觉,那个时候也就差不多起床了。”

说着说着,黄三姑向赵囍媚笑道:“我们是不是在那个时候起床的?”

一阵嘘声。

龙北兆用脚趾头猜想,这个叫做黄三姑的女人平时名声肯定不太好,要不然怎么是赵囍红着脸一副不好意思的丑态,而黄三姑她的样子好像还挺得意……

简申说:“从昨晚到今天清早,我一直在西厢的客房里,和几个兄弟商量事情……”

他的几个酒肉朋友立刻跳出来给他作证:“不错,我是坐的靠南边的那张椅子。”

另一个说:“是这样的,我也在场,我是坐北边,跟他坐对面。”

还一个说:“那我就是坐在西边的座位上了……”

赵囍好奇地问了一句:“你们商量什么事情呢,商量一晚上,还要分四个方向坐?”

简申咳嗽一声,说:“其实……其实是在打麻将。”

龙北兆向马虔恭偷偷看了一眼。

的确,他认为这个人最为可疑,但是他又在最关键的时候恰好就出现在了龙北兆下榻的客房外面院子里,那段时间龙莲、柴浩还有唐惊风也都在。

龙北兆一直觉得遗漏了什么事情,但又总是想不起来。

这个时候,龙莲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她的手里捧着一只乳白羽毛的信鸽,她走到唐掌门的跟前,指着那只信鸽问他:“这样的信鸽唐掌门可曾认得?”

唐先河细看一遍,摇头道:“不认得,我们唐门用的信鸽有特殊标记,这只鸽子没有。”

龙莲接着问,道:“你们唐门用的特殊标记是什么?”

这种事情算得上是别人教派的隐私,本来不该问,唐门的左护法果然就勃然大怒地跳出来,道:“放肆,这也是你可以问的吗?”

唐掌门伸手制止他,然后说:“不得无礼,龙少侠是自己人,没什么可隐瞒的,那特殊标记就在鸽子左爪背面,我们会标上三个对称的黑点。”

龙北兆还在想着,什么样的三个黑点才能被叫做“对称”,莫非是等边三角形?

话说昨夜。

龙北兆和唐惊风两个忘年之交聊到很晚,全都是一些关于象棋的话题。唐惊风把前面未完的那残局再一次摆出来,通过多日的钻研,他似乎在这局棋上有了某些新的发现或是突破。

“炮四退一!”

这一着棋就是唐惊风想出来的高招,再看棋面,虽然龙北兆的黑棋一方有各种子力优势和高的进攻位置,两个关键棋子的进攻环节却都被这一手棋切断了,如果按照唐惊风的思路去兑車,那这棋走到后面怎么都是和。

然而正是在这个时候,龙北兆走出了一招阴险毒辣的棋——馬八进七!

走到这里,唐惊风实在不知应当如何落子了,他说:“龙少侠你这招‘献’可算是精妙得很啊……”

因为这一步棋将唐惊风逼到了进退两难的境地,虽然将“馬”献到了他的嘴里,唐惊风却又不敢吃——可真算是难以下咽的一匹馬,够呛。

龙北兆也竭力思考着,说:“现在唐麟也是走的同样的一招棋,最叫人担心的是,唐麟的这一招棋还藏在暗处,除非……”

唐惊风听他自言自语的一段话,还想听完那“除非”后面的内容,却不想他突然就住嘴不说了,这不是成心吊胃口吗……

“除非什么?”

龙北兆如同被惊醒,他的想法很快有了答案,他说:“除非……我们藏一招更厉害的棋,诱敌为先,不动声色全自身而兼顾破敌,所谓,兵不血刃。”

听起来,果然是好棋!

龙莲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神秘微笑,她把一张小纸条递给了唐掌门。

她说:“这只信鸽我只是觉得有点眼熟,就把她射了下来,没想到这只信鸽身上带的信却差点就吓到我了……”

龙北兆在想,“差一点吓到她”不就是说根本就没吓到她,可是现在看一眼唐掌门的表情,那简直就是毫无疑问地被吓到了,那种表情就是像看见“死神来了”。

这小小的纸条上究竟写了些什么呢,真有那么吓人吗?

龙北兆很幸运,他好奇的渴望很快就被满足,因为唐掌门看完的纸条第一个就递给他了。

再看龙北兆看过纸条的表情,其他人更是疑惑不解了,那纸条上好像是写了些什么好笑的笑话,因为龙北兆的表情就是一直想笑又在忍住发笑,难道他和唐掌门看的不是同一张纸条?

龙北兆突然故作严肃,说:“这上面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些名字,大家既然都很好奇,我就念出来好了。”

“唐先河、唐先贵、唐惊风、黄三姑、赵囍、马虔恭、简申、王如令——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排名不分先后……”

龙北兆捧腹道:“排名不分先后……哎呀,让我再笑一会儿……”

王如令一伸手,纸条就飞到了她手上,只见她嘴唇微动,把那些名字快速念完,最后就停留在她自己的名字上。

唐先河道:“有王姑娘的名字?”

王如令把纸条再交回到唐掌门的手里,他拿在手里再一看,居然,竟然,果然有王如令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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