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天的辛苦奔波,奈何们一行人终于到了映月城。一番打扫,而后梳洗。秋日午后淡淡的暖阳挂在西边的天空上,将整个映月城都笼上一层淡金色,淡淡的金,散发着暖暖的味道。
站在映月城外,奈何脸上罩着轻纱,一身白衣,迎着暮风站定,一动不动,如同入定。
这个地方,她终于还是回来了。只是,应该、大概、可能再也没有人认识她了吧?那些以前恨她的,嫉妒她的,想害她的或是……应该都以为她死了吧?
可是,她却将那些人牢牢的记在了心里面,每每思及都痛至肺腑。不是她不愿意忘记,而是那些人的所作所为,对她的伤害已深深印入骨血里,他们不死,她便一日不得安生。
“小姐,您怎么了?”在众人的推搡下,碧落只得讪讪的摸着鼻子来到奈何身边。
奈何转头轻轻一笑:“我很好。从来没有这般好过。碧落,你们可能不知道这堵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转回头,看着面前光滑的青石砌成的丈许高的城墙,“是一个牢笼,一个终其一生,我也不想进入的牢笼。三年前,我拼命的想离开这里。因为,在那里面我什么也不是,我一无所有。可是,我怎么也想不到,我是那样离开的,又是这样回来的。只是觉得我好像从来没有好好的看过这面墙,在符府的十三年里从来没有看过,离开的时候那样匆忙也没有看过,以后估计也没时间看吧,所有今天想好好的看看。”
映月,那首歌可以让人疯魔的地方,而那里最疯狂、最肮脏的地方就是皇城,这个国家的权利中心。
无数的人,不择手段的挤了进去。皇城在接纳他们的同时也在改造他们。它就爱你个人心最深处的欲望挖掘出来,将人心最丑恶的一面无限放大,将世间最大的诱惑赤裸裸的铺成在人们面前。让人们争得头破血流,骨肉相残。
碧落一怔,她从来没有见过,奈何的脸上出现这样的神情,不是脆弱,不是坚强,不是冷漠,不是不在乎,却又好像是将所有融合在了其中,让人见之失神。
“小姐,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入城了。”
知道芷若走过来,两个人才同时的将自己飘飞的思绪拉回,然后转身向马车走去。
入了城,奈何撩起一边的车帘,看着外面的闹市,摸着怀中小狸身上光滑的皮毛,开口:“这就是映月城。永远忙碌,永远繁华,永远热闹……可是,却处处透着死气……它永远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离去或者到来而有所改变,可是,我不知道,我们这次的到来,带给它的是什么?”
那和话音刚落,芷芯的一成不变的冰冷语调,不带感情没有起伏的响起:“****和死亡,乱世将要到来……”
樱落低低的语调似不经意般响起:“城主说过。乱世,将由我们开启……”
“那又如何!”绝焰不耐樱落的低迷,愤愤的道,“即使没有我们,这个国家的****也不远了,我们不过是将它提前了而已!”
“我只是感叹百姓又要流离失所了而已,我……”
“那又不是我们的错!”这回,打断樱落的变成了绝尘,“要知道,没有我们乱世也终会到来,百姓一样会流离失所!这一切是这个国家造成的,而不是我们这几个人!”
“不要争了!”奈何恹恹的一挥手,“这的确不是我们的过错。我们其实只是凡人而已,不,或者说我们只想做凡人而已。
可是,那对我们来说,却变成了奢望。其实谁愿意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而去颠沛流离?说到底,这一切只不过是上位者造成的。可是,我们却要背负那个祸国的骂名。不!其实,只有我一个而已,你们,不过是被我连累。可是,无极也说了,这是这个国家的宿命,是我的宿命,我又如何能躲得过?你们以为,我想……”
奈何话落,整个马车内,顿时安静下来。各人想着自己的心事,都不再开口。时间流转,不知过去多久,奈何再度开口道:“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但是,我们没有反驳的权利和机会,所有,请你们多多辛苦,只要尽快把耀月皇朝控制住,即使五国战乱,我们也可保一方安稳……”
马车几次拐转,终于在一座庄园的后门处停住。庄园占地很大,五步一廊,十步一阁,假山流水,亭台楼阁,花样繁复,让人目不暇接。院子贴靠墙边的一圈种满了各种花卉,院内是以青石铺就的道路,路的两边或是盆栽,或是花坛,布置得非常雅致,只是仍旧比不上无悲城。
过了宴客的主厅,是一条长长的由热闹的红花拱卫的画廊,穿过去,就可以看见一个小湖,湖上有桥直通四方,院落的布置便是围着湖边。
最大的院落,名为藤苑,是奈何的居所,里面满植紫藤花,只在靠窗的位置种有两棵芭蕉。原本奈何认为紫藤开的太过靡靡,只是到无忧山庄后又常想起那个符府同样栽种在院子里的大片紫藤。花开的时候浅紫淡紫微紫……各种紫色铺满了院子的天空,连空间中带着香甜,所以就叫人把这里也同样也种上了紫藤花。
左边的是雪苑,是思落等四个带“落”字的女子的居所,里面中的是梅花和翠竹。
右边的是芷苡等四个带“芷”字的女子的居所,一片桃花林再加上一大簇国色牡丹。
藤苑的后面的绝魅等四个带“绝”字的男子的院子,满园的常青藤,蔓延覆盖整个院子。
只是在奈何的藤苑的右后角还有一处院落,里面种满枫树和银杏。只因为洛溪曾问过奈何是不是最喜欢紫藤,因为奈何经常在紫藤下看书。奈何却告诉他,最爱的不是紫藤,紫藤太过妖娆,她更爱看银杏凋零时满地的惊慌和枫叶凋零时满天的血红。她爱极了那两种树极致的美。深秋,夏日里妖娆的紫滕早就谢了化成养料。紫藤树上巴掌大的叶片还是精神的挺着,黄绿色的叶片边缘已经开始残破,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在奈何的院子里,碧落等人反而觉得那些残破的叶子很好看。
几碟点心,一壶清酒,一壶香茗,奈何等人在湖中央的亭子里坐下,各想心事。
奈何照旧是抱了小狸,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清亮水眸看着挂在天边的半弯残月,闻着湖中莲的清香,微微的露出一丝迷惘的神色。
再也没有梦见过那个白衣黑发的男子了呢。自从戴上青石,坠崖之后醒来,就再也没有梦到过他了。可是,在她坠崖昏迷的那段时间,他充满了她的脑海,微笑的、恼怒的、平静的等等所以一个人应有的情绪都印在了她的心底,每每思及便是边痛边快乐着,其中还夹杂着淡淡的心酸和失而复得的喜悦。那是谁?那个她的三世姻缘吗?她为其苦等那年的男子吗?为什么只有心痛,快乐,心酸,喜悦,却不见怨恨呢?真的是连一丝一毫的怨恨也感觉不到呢?难道说,自己的前世爱他至此吗?为他受尽委屈,磨难和等待却丝毫不怨恨,只是甘之如饴?
霍乱天下,这真的是她要走的路吗?天下大乱之时,她再从中找出她的那位有三世姻缘的男子,然后辅佐他称霸天下?为什么这和她想过的生活差了那么多?她只想当个平凡人,可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生气可以发火,难过可以哭泣,可是为什么却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了呢?
她要成为这个国家****的引子,将潜伏在和平下的暗潮,变成摆在明面上的****……
“小姐,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和大家说?”出了无悲城,他们便一致的称呼她为“小姐”当然这也是奈何的要求。
忽然响起的声音,将奈何自自己的思绪中拉回。奈何这才发现,已经月上中天了,于是微微一笑:“啊,刚才忘了交代了,让摇光他们七个把军中看牢。我希望可以在****到来的时候,尽快的稳住耀月的情势。还有,芷若,让在宫里的人开始行动,一定要把水搅浑了!”
“天枢他们会明白小姐的意思的。”
“嗯。大家都去休息吧,从明天起,我们要忙起来了呢。”
众人退去,奈何却仍是站在那里不动。她知道小狸可以帮她解惑,但是却不想去问。从什么时候开始起,她开始害怕知道那些所谓的真相了呢?是从被所有人抛弃开始,还是听了无极的话开始,抑或是自己万千年前就是如此的呢?奈何不知道答案,但是却一直一直都在想这个问题。
曾经,在她将剑刺入那个武林中人人推崇备至的剑圣心口时,那个华发老人却是微笑着看她,嘴里念着:“人生本是寂寞如雪,我们所有的不过是我们自己。原本以为自己要的是这高高在上的位置,可真当你到了这个位置,你才会知道,什么叫做高处不胜寒。这数十年来不断有人来向我挑战,要的就是这个位置,可是又有多少人知道,夜半无人我一人在屋顶望月时的寂寞和凄寒?如今,终于是解脱了……”
距离她杀死剑圣已近三年有余了,可是那华发老人死时的话,她却深深的记在了心里,现在更是深深的体会到了老人的那句“高处不胜寒”!
这年冬天,映月成的人都疯了。映月成的大街上,人们你挤我攘的向一个方向挤去。在人潮的终点是——莫忧馆。
一座纯黑色的建筑,华丽庄贵的门面。墙上雕刻着各种各样的花草和美人,栩栩如生的让人惊叹,又以金边勾勒,打造出出一种让人炫目而堕落的感觉,在建筑物的周围种满了血红的曼珠沙华。
奈何一身红衣,抱着小狸看着身边或站或坐的几个人:“消息散布出去了?”
“是!已经派人去做了!”碧落毕恭毕敬的道。
“大兄弟你们听说了吗?最近映月大道上新开了个青楼,听说叫什么莫忧馆,不但有漂亮的姑娘还有嫩的可以掐出水的小倌。里面建的那叫一个漂亮,我粗人不会说。可听说里面寻常的一个凳子拎出来都是价值千金,更别说那馆子里都是你平常没有见过的新鲜玩意。”一个茅草搭起的酒肆里浓密胡须的大汉光着膀子拍着胸脯说着传说的莫忧馆,仿佛亲眼见着一样表情甚是得意。
一个白面中年男子接过了话头,“那是自然,那种地方有漂亮姑娘又有好看小子,还有好酒,自然可以让人忘忧。”
短短的三天时间,莫忧馆三个字被人不断重复提起。
今天才是莫忧馆开馆的日子。前几天不过是开了门,欢迎大家参观而已。只是光门口就站了一对俏生生的双生儿,一男一女,两个穿着同款的锦缎衣裳,露胳膊露大腿露细腰,白腻的肌肤在夜色中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女子穿的是大红,原本魅俗的大红穿在女子身上却透出一股喜庆机灵劲,而男子穿的却是从没见成年男子穿过的粉色,应衬的雪白脸庞显得妩媚动人。两个人就这么站在莫忧馆的大门两侧。两人的脖子上一个挂着鹌鹑蛋大小的蓝宝石,一个挂着镶了小鸡蛋大小的绿宝石,两人脚上一左一右各挂了一串由金子打的小铃铛组成的脚环。走起路来悦耳动心。
光门口这两个人就怔住不少人。这一男一女的姿色虽然上不上极品,但好歹也是上等,随便拉到哪家青楼或者小倌馆不是花魁也是红牌。可这莫忧馆居然就把这两人扔出来做看门的?而且这一男一女先不说这双身儿的身份已经够新鲜让他们身价至少能涨一倍,就是他们身上的风情也不是随便哪家野楼子学的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