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自言自语,在森林里走了一个多小时,却没有发现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这怎么可能呢?因为我这个瞎了眼睛的人,仅仅靠触觉就能发现许许多多有趣的东西。我清楚地感受着匀称的嫩叶,我爱抚地用手摸着白柳树光滑的外皮,或是松树粗糙的表皮。春天,我摸索着找寻树枝上的芽苞,寻找着大自然冬眠后醒来的第一个标志。奇特卷曲的光滑花瓣在我手中散发着清香。我在大自然的怀抱里感受着千奇百怪的事物。偶尔,如果幸运的话,我把手轻轻地放在一棵小树上,就能感觉到小鸟放声歌唱时的欢蹦乱跳。我喜欢让清凉的泉水从张开的指间流过。对于我来说,能走在轻软的草地上或芬芳的落叶铺成的道路上,比起走在豪华的波斯地毯上更幸福。四季的变换就像一幕幕令人激动的、无休无止的戏剧,它们的行动从我的指间流过。
有时,我在内心里呼唤着,请求给我一双明亮的眼睛吧。仅仅摸一摸就给了我如此巨大的欢乐,如果能看到,那该是多么令人高兴啊!然而,那些有视力的人却麻木地感受着世界,他们对充满绚丽多彩的景色和千姿百态的表演,都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人类就是这个毛病,对已有的东西往往一点都不珍惜,却去向往那些自己所没有的东西,这是非常可惜的,在光明的世界里,将视力的天赋只看做是为了方便,而不看做是充实生活的手段。
如果我们深信不疑世界上真的有天国,它只是存在于自己心中,而不在身体之外别的什么地方,那就没有所谓的“另一个世界”,而我们所应该做的不外乎竭尽全力地去做、去爱,不断地盼望,并用此时此刻我们心中天国的绚烂多姿的光彩去照亮、去驱散我们四周的漆黑。
天国
——[美国]海伦·凯勒
在我的心灵最深处,信心之火正冉冉升起。当我想像从尘世梦里醒来却有身处天国的感觉,那美妙的滋味犹如在饥饿中获得了一块奶酪,而它正冒着热气,阵阵香气扑面而来。几多甘甜和欣慰,心态得以平衡。我一直以为,并且从没有动摇过,我所失去的每个亲人、朋友,都是尘世和那个早晨醒来时的世界之间的新的联系者,虽然我已无法听到他们亲切的话语,虽然我心中仍保留着悲切,然而我又不禁为他们倍感高兴。
我不能明白为什么人会惧怕死亡,死亡其实没什么了不起。尘世的喧嚣生活,支离破碎又寡淡乏味,而死去则是永恒的生命,是一种精神的永存。明白这一点,我们又何必悲悲切切呢!我常常想,倘若有一天,当我一觉醒来,我恢复了光明,那么,我会选择在我心目中的乡村生活,我坚定的思想,使我不听话的眼睛不把视线投向那些转瞬之间即逝即变的景物。
倘若有百万分之一的机会能使那些先我而去的亲人死而复活,那我定会赴汤蹈火,甘冒万死之风险去争取这样的机会,而不会因犹豫、迟疑让他们的灵魂不安或有怨言。一旦事后发现并非如此,我将尽量不在离去者的欢乐上投下阴影,因为还有一个不朽的机会。我有时想,天上人间,究竟谁最需要欢娱,是那些已死去的人,还是如今活着的人?如果都是靠了一个太阳,在人世的阴影下想像,那黑暗的感觉将是何等真切!
当我们为崇高、纯洁的情和爱所感动时,想起已逝去的人,心内顿觉无限温馨,感到有一股力量在缩小我们与他们之间的距离,这的确是件美妙的事。有这种信念,就会有力量去改变死者的面貌,使不幸转变成为赢得胜利的奋斗,为那些连最后一点支持力量都已经被剥夺掉的人们点燃激励之火。如果我们深信不疑世界上真的有天国,它只是存在于自己心中,而不在身体之外别的什么地方,那就没有所谓的“另一个世界”,而我们所应该做的不外乎竭尽全力地去做、去爱,不断地盼望,并用此时此刻我们心中天国的绚烂多姿的光彩去照亮、去驱散我们四周的漆黑。
天国不是虚幻的,它比人们想像中的样子要美一千倍,那是一个欢乐、祥和的实体,一个崭新的世界,那里没有自私,没有争斗,只有慈祥,只有互助。当天使缓缓经过时,她会抛下知识的黄金果实,让世人采用,那里的人永远生活在爱的氛围之中。
一个人必须对自己的缺陷心存敬意,而对自己的才能要敬畏有加。
智慧的力量
——[美国]爱默生
智慧的力量是强大的。在智慧的疏导下,任何一股喷泻而出并且气势汹汹地要吞噬我们的混乱的浊流,都会成为有益的力量。我们应该明白,命运掌握在有智慧人的手里。汪洋恣肆的海水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淹没船只和水手,就像淹没一粒灰尘一样。可是,一旦人类学会游泳,学会驾御风帆,曾经淹没人类和船只的海水就会被他们劈开,它就会像载着自己的泡沫一样负载着他们,宛如一叶羽毛为一种动力所运载。寒冷从来就不会体谅人们的凉热,它穿透你的皮肉,刺痛你的血液,把人冻得僵硬麻木。可是,一旦你学会了滑雪,那么,它就会给你提供一种优雅、甜蜜和富有诗意的运动。寒冷能够刺激你的四肢,振奋你的大脑,激励你,鞭策你,促使你在成长的道路上飞奔,成为走在时代最前列的先锋。
寒冷和大海将锤炼出一个天下至尊的撒克逊民族。上苍不忍心抛弃这个坚韧的民族,而且,在把这个民族封闭于大洋彼岸的英格兰1000年之后,大自然又赐予了100个英格兰,100个墨西哥。它将吞并和统治所有的生命,而不仅仅是几个墨西哥——海水与蒸汽的奥秘,电流的奔波震荡,金属的可塑性,空气动力汽车,有舵气球……这一切的一切,都在等待着你,等待着你的探索和发现。
斑疹伤寒曾是危害人类肆虐的疾病之一,每年,死于它的人数远远超过了战争的屠杀。然而,只要掌握了正确的排液方法,就可以消灭斑疹伤寒。航海时,由于坏血病而导致的灾难可以通过柠檬汁和其他可以携带或者可以获得的食品来加以消弭。霍乱与天花引起的人口减少,已经由于排液和接种疫苗而告结束。而其他任何一种瘟疫也都同样连接在因果的链条之上,只要我们破译了其中的密码,就可以击退它们,驯服它们。每当我们用人工去抽取毒液,通常都能从被征服的敌人身上抢夺出某些有益的东西。任性的洪水在人的疏导下,变为听话的仆人,为人们辛苦劳作;野兽可以成为人们的食品、衣服,或者用来进行劳动;化学爆炸已为人们所控制,人们对付爆炸,犹如摆弄钟表一般。这一切,原先的洪水猛兽,现在都已成为人类驯服的骏马。人类以各种各样的方式运动,以马的腿,以风的翅膀,以蒸汽,以气球的气体,以电力……他踮起脚来,宣称要凭借自己的本领去猎取那只雄鹰。他要使一切的一切都成为他的奴役。
直到不久之前,蒸汽还是令我们惊恐不安的恶魔。任何一位壶匠或黄铜匠,在制作水壶的时候,都不得不在它的盖子上留下一个释放这个魔鬼的小孔,以免被激怒的它兴风作浪,掀起水壶和屋顶,甚至将整幢房屋掀倒、摔碎。然而,沃塞斯特侯爵、瓦特和富尔顿却认为:哪里有动力,那里就有上帝,而非恶魔。动力必须为人类所发现和利用,而决不能白白地浪费掉。这头恶魔能够如此轻而易举地把水壶、屋顶和房屋掀起来吗?那它就正是他们所要寻找的大力士工人。他可以被利用去掀走、封锁和强迫另外那些更加难以对付和危险的恶魔,譬如,大面积的泥土、高山、水的重量或阻力、机械以及世界上一切人们的劳动。他将延长时间,缩短空间。
即使是迄今为止最为高级的蒸汽,现在也没有产生过什么不同的结果。大众的舆论曾经是这个世界上最为令人害怕的事情。那些喜欢娱乐的民族曾经做过尝试:要么把它们驱散,要么把它们羁押在重重社会阶层之下——第一层是士兵,然后是领主,最上面是一位堂皇的国王。并且,用城堡、军队和警察的锁链和镣铐加以牵制、桎梏。
但是,有时候,宗教的原则会乘虚而入,进入其间,冲破这一切铁与火的牢笼,并且把置于其上的每一座高山都撕裂、颠覆。那些政治上的富尔顿们和瓦特们相信统一性。他们早就看出来了,看出大众的舆论是一种巨大的动力。通过满足这种动力(因为正义令每一个人满意),通过对社会进行一种不同的安排——把它集合在一个相同的层次上,而不是把它堆积起来形成一座山;他们努力地因势利导,使那件可怕的事情变成一个国家的最无害处和最有生气的形式。
我承认,对命运絮絮叨叨地进行说教是非常讨厌的。又有谁愿意让一位衣冠楚楚、文质彬彬的颅相学家来对他的命运下结论呢?又有谁愿意相信:在他的头颅、脊椎和骨盆里,早就种下了撒克逊或凯尔特民族所特有的恶德呢?——他曾经对自己寄予多高的期望啊,他曾经笃信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可是现在,这些恶德却断言,他不过是一头自私自利、大吹大擂、奴颜屈膝、胆小怕事的动物。一位渊博的医生曾经告诉我,对于那不勒斯人,这一事实也毫不例外:当他们长大成人之后,就会变成地地道道的无赖。这虽然有些夸张,但也不是无稽之谈。
但是,这一切不过是仓库和军械库。一个人必须对自己的缺陷心存敬意,而对自己的才能要敬畏有加。因为,一项出类拔萃的才能总是过多地汲取他的力量,使他枯萎、凋落;而另一种缺陷,却在背后默默地为他加油,滋补他那日益干涸的源泉,使生命的杠杆保持平衡。忍耐是犹太人最为明显的标记,现在,它已经使犹太人成为地球统治者的君王。如果命运是矿石和采石场,如果邪恶在发展的过程中发生善的作用,如果局限性就是我们应有的力量,如果灾害、敌对势力、重负就是使我们飞翔的翅膀和方法——那么,我们有什么理由不欢迎它呢?
其实,家里有个菜园是多好的一件事,种菜并不会花很大的力气,可就是这点点力气却会使那几棵菜吃起来特别香甜。
我的菜园
——[美国]霍桑
其实,家里有个菜园是多好的一件事,种菜并不会花很大的力气,可就是这点点力气却会使那几棵菜吃起来特别香甜。但你从菜农那里买来的菜,就不会有这么好吃了。没有子女的男人,不妨种几种蔬菜,他就可以领略一点父亲的乐趣:随便一颗种子,南瓜也好,豆子玉蜀黍也好,即使一棵草、一盆花、一枝杂草也好,亲手种在土里,从小到大,亲手栽培,看它生长,其中乐趣无穷。假如所种的东西不多,你记得每棵蔬菜的模样,那么,你对它更会有特别的兴趣。
我的菜园就在古屋林荫道的两旁,大小恰到好处,每天早晨花一两个钟头照料一下就够了。可是我一天总要去看它十几次,因为它们是我的蔬菜儿女。我看着他们,深深沉思,爱护之心油然而生。那些没有蔬菜儿女的人,决不能想像到我心中的感觉,更不会体会到我心头的爱。
满山豆苗,穿土而出;或者一排早春的豌豆,新绿初头,远远望去,刚好是一条淡淡的绿线——天底下最迷人的景色也不过如此。稍后几个星期,某种豆花怒放,蜂雀飞来采蜜,——天使般的小鸟竟飞到我的玉液杯琼浆盏里来吸取它们的仙家饮食,我看在眼里,美到心里。夏季黄瓜的黄花总吸引着无数的蜜蜂,它们探身入内,乐而忘返,也为我带来了许多乐趣,尽管它们的蜂房在何处我并不知道,而且它们采得花露所酿成的蜜我也吃不到。我的菜园只是施舍,不求报偿,于是我看见蜜蜂一群一群地吸饱了花露随风飞去,我很乐于让它们采蜜,因为天下一定有人能吃到它们的蜜;人生中有那么多辛酸的坎儿,天下能多一点蜜糖,总是好事。这样想着,我似乎已经吃上了蜜糖。
讲起夏季南瓜,它们各种不同的美丽的形体实在也值得一谈,它们长得如瓮如瓶,有深有浅;皮有一色无花的,也有起纹如瓦楞的,形体变化无穷,那么美的东西,人的双手是从没有塑造过的。如果雕刻家到南瓜田去一看,一定可以学到不少。我的菜园里有一百个南瓜,它们在我眼里,都值得用大理石雕刻,永久保存的。假如上帝能多给我些钱,我一定要定做一套碗碟,材料用金子,或者用顶细洁的瓷土,至于碗的形状,一定要如同我亲手种植出来的藤上的南瓜。这种碗碟不管是用来盛饭,还是用来装水果,都是别有一番情趣的。
我在菜园里辛勤工作,仅仅是满足我严格的爱美之感而已。冬季南瓜虽然长了一根弯脖子,没有夏季南瓜好看,可是光看它们从小到大的变化过程,也会为我带来一种快慰之感。瓜刚出生时,仅是一团小块,花的残瓣还依附在外。又过些日子,成了圆圆的大个儿,头部还钻在叶子里不让人见,但黄黄胖胖的腰杆却挺了出来,迎接中午时分的太阳。我美滋滋地看着,心里想:凭着我的力量居然做了件这么有意义的事情,世界上因此增添了新的生命。别看南瓜不会说话,不会行动,可它们真的是有生命的,你的手可以摸得出来,你的心可以体会得到,你看见了心里就会觉得高兴。白菜亦是如此——尤其是早熟的荷兰白菜,它的腰围大得可怕,最后常常连心脏都会炸裂的——我们能够参与天地造物之功,栽培出这样大的白菜,心里不由得会自豪。
讲到最后,最大的乐趣还在这里:我们亲手将自己的蔬菜孩子做成午餐、晚餐,放在桌子上,然后我们就像希腊神话中的萨腾大神一样,把自己的孩子吞进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