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梅把消息带到的时候已经过了申时,众人都吃过晚饭,正是最悠闲的时刻,她满脸惊诧而担忧地看着秦珍容,不知所措,打断了一屋子轻松的心情。
这桩国婚,事关战事,事关两国交好,是连皇帝都难以拒绝的。远嫁他国,对方还不怀好意,名为正妃,可秦珍容嫁过去绝不是好事。
秦珍容躺了一天,随心所欲做废人的悠闲终于到头了,她眼神冷漠,坐起来手撑着头,讥诮一笑:“这起子羯羟仔真是不消停。”
玉环捅了捅绣眼:“你说怎么办?”
绣眼出自皇后宫中,在秦府里一向傲慢轻狂,如今倒傻了眼,呆呆的样子,话里少了些底气:“我不知道。”
玉环把绣眼当做自己人,看她没有主意,也不逼她,转身就问玉容:“今早听人说起宫里的事,我就吓得半死,那些羯羟小贼不怀好意,平白无故就想要小姐的命。这次求亲,肯定不安好心,小姐可不能嫁!”
玉容也很忧心,她看了秦珍容一眼摇了摇头:“事关国婚,我也没有主意。”
玉环和冬梅对视一眼,咬了咬唇,看着秦珍容不说话,似乎在等秦珍容拿主意。
秦珍容环视了一圈,见大家都在为自己担心,心中一暖,反而轻松一笑:“你们都去休息吧,明日我需得进宫觐见皇后娘娘,这事情我也做不了主,听吩咐想办法就是。”末了加上一句,“今日玉容留下来值夜吧,冬梅你脸色不好,今夜还是好好休息,玉环你与绣眼去厨房煮一碗安神茶给冬梅。”
冬梅两眼湿润:“小姐……”
秦珍容摆摆手,打趣道:“玉环还不拖了冬梅下去,再晚一点,我这都要淹了。”
玉环一向没心没肺,秦珍容不怕的事情她就一点不怕,笑嘻嘻地拉着冬梅走,叫上绣眼去煮茶了。
直到众人走远,玉容才道:“你觉得皇后会让你嫁吗?”
秦珍容道:“我觉得这事连皇后都做不了主。”
玉容挑了挑眉:“你打算怎么办?”
秦珍容缓缓勾唇一笑说:“不怎么办,本来我们来上京是为了什么,既然一切都妥帖地办好了,还在等什么呢,自然是有多远走多远。秦凌这个白痴,到现在还没搞清楚,我得尽快写信给他,让他就待在曲河,哪里也别去了,我们动身回去找他。”
玉容笑了笑,她从一开始也不曾担心过,说道:“既然决定了,现在就得好好计划一下了。”
秦珍容想起冬梅,叹口气:“我见冬梅一家都老实本分,这出海航行恐怕不是她们想要的生活,且又逃婚成为逃犯,怕是要吓死她们。我得好好想着怎么安置她们。”
玉容扯过一个做了一半的衣裳,继续穿针引线做活。
秦珍容看着玉容,突然问道:“你也是向往安静平和的生活吗?”
玉容专注做活,头也不抬:“自然是向往的,可是,我是什么身份,贱民而已,哪里有安静平和的生活。就算是平民,是贵族,也是个做不了主的女人,任人摆布罢了。与其如此,不如在你身边,有我一席之地唱唱曲、做做绣活也是安稳。”
秦珍容深表赞同:“是啊,我出海也是这个意思,离开这里,自由自在的有一个安稳的栖身之地。”
玉容笑着说:“虽然不容于世,可你想,人不能一直在海上,若是合适,年纪大了的时候,找个好地方安享晚年吧。”
秦珍容想着已经迟暮的她、玉容、玉环聚在一起打牌的日子,满脸笑容地说:“真好,想着那些日子,现在都迫不及待要走。”
玉容停了停,看向她,神色肃然:“现在还不能放心,如今你一脚踩在风暴中心,要一直保持着一颗警惕的心才好。”
秦珍容点头:“你放心,我晓得的,在上京城中几次遇险还不知道怕吗。”旋即,她笑了笑,“虽然几次差点丧命,终归把冬梅的事情办好了,也不枉我鬼门关里进出这几遭。”
玉容又专注于手中的绣活:“你这样想我就放心了。”说完就哼着调子清唱着曲。
秦珍容侧身躺着,闭眼享受,在外翻了天的和亲,在这里,在秦珍容眼里仅仅是小事一桩。
不过半日的功夫,羯羟左贤王求娶南国芙蓉的消息已是传遍上京城,秦涣文回府的时候,肖氏连忙去寻了他商议,秦涣文眉头紧锁,一脸愁容。
肖氏不解问道:“老爷,今次我出门应酬试探了一番,珍容她,着实不好嫁。这次左贤王求亲不是好事吗?”
秦涣文苦笑:“好事?其他人嫁或许是好事,就她?嫁过去我秦氏还能生存多久!”
肖氏理解了秦涣文话语里的深意,大骇:“老爷是说秦家会被她连累?这可怎么是好!”
秦涣文撑着头深深叹口气:“羯羟求的是国婚,我也做不了主,走一步算一步吧。”
秦涣文愁,却不是最愁的,这个夜晚,知道消息的几波人都愁得不行,秦珍容万万想不到的是,来仪宫的主人竟然也为此愁容不展,大半夜遣人宣她明日一早进宫。
秦珍容得到消息的时候微微一愣,瞧了瞧天色,都已经戌时了,这么晚还遣人来宣,可见季怀贞有多着急,她心里闪过一丝猜测,季怀贞身边竟如此缺人吗?竟然这么关心她的去留。
秦珍容让人进来宽衣准备睡觉,环视了四周一圈,也挑不出人随她进宫。昨日在宫里还想着希望玉环几个人早日学好规矩随在她左右,如今真的要进宫却挑不出人来。
玉容身份特殊,自是不可能进宫的,玉环鲁莽,进宫容易闯祸,冬梅又过于谨慎,进宫容易吃亏,思来想去,也就绣眼能陪她,可绣眼到底是外人,怎么都隔着一层。冬梅和玉环都自告奋勇要陪在秦珍容左右。
秦珍容梳洗好后还是决定让绣眼陪她进宫:“你们就守在这吧,想来娘娘急召一定是有要事相商,绣眼是宫里的人,处事自然方便些。”
冬梅还要劝,看到秦珍容不容置喙的神情,还是默默咽下了。
秦珍容让众人各自休息,临睡前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心中有疑问,她躺在床上一直无法入睡,迷迷蒙蒙之间猛地想到了,那个来传话的花剑堂暗卫眼神不对!
玉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