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五年冬——北京西便门居民区12月17日12:15
三十万的研究资金,要陈羁言负责全部,张博睿说得很明白了。
陈羁言说不出什么,本来嘛,这些设备就是为了研究龙鸟化石而特意购置的。如今化石没了,张博睿追讨设备仪器的钱,没有什么不对,虽然当初陈羁言并没有让博物馆给他预备……
寒冬,是严酷的冷。但是严酷无情的寒冬,有时候不及严酷的事实。
陈羁言认为,他之所以受到张博睿的重视,甚至意外得到带薪研究鸟类起源的机会,全因为他手上那块宝贝的龙鸟化石。
现在……化石没了,他自然成了没有剑的剑客,在自己的工作领域里,已经没有了任何价值。
陈羁言一头倒在枕头上,望着窗外偶尔飞过的几只没来得及南迁的鸟儿。
它们无精打采地飞,期待着春天。
“奶奶个熊猫!去他娘的,不就三十万吗!先睡个觉再说!”
陈羁言这样说,却没有一丝睡意。
他辗转反侧,望着墙上的一块贵州龙化石,这还是去年修复好损坏的沱江龙后,博物馆奖励给他的。而窗台上的几个飞天石燕,是前一阵子去霭山拿回来的,这些东西应该很值钱……
他翻了个身,忽然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仔细检查检查,原来内兜装了一根金笔。
这是生日的时候,杨梵妮送他的,也正是这根金笔,帮助他的研究渡过了一场劫难。
“我在铜钱豹那合同上签的字,应该没了吧……”陈羁言重新坐起来,看了看月份牌:“十二月十七号……哦!”
他忽然发现日历上十二月十七号这天,用红笔画了个圈子。
二零零五年冬——河北保定涞水野三坡百草畔12月17日12:45
“啊!好漂亮!”杨梵妮按下快门!拍下了一线天的美景。
她这几天心里很烦,一个人开着车跑到京南野三坡去散心。
今天这个日子,她本应该很开心,但是杨梵妮却非常郁闷。生意场上和一些所谓的密友们,记住了她的富有却没能记住她的生日。
她觉得,这里的景色虽然很美,但是远远不及霭山……
“取一瓢深蓝色苦苦的湖水……化作一滴蓝色的眼泪……”电话响起来,这是她新换的电话,尽管外形不大好看,可信号超强。
杨梵妮看着来电显示,心差点没跳出来!
“喂!石头!是石头吗!石头!”杨梵妮紧紧抓着电话,生怕对方打错了。
“梵妮,生日快乐。”陈羁言在电话那头说道。
杨梵妮一下子蹲在地上,鼻子酸了。
“喂!喂!怎么不说话了?梵妮!你能听到吗?”陈羁言见杨梵妮许久不说话,以为信号不好,又心疼电话费,打算挂掉。
“石头,谢谢你。”杨梵妮抹掉眼泪。
陈羁言说,看到了日历上的红圈圈,才想起来给她打电话。
“你……现在对我不那么看了吗?”杨梵妮问。
“我对你怎么看了?”陈羁言笑了。
“我是……化石贩子,不值得你挂念吧。”
陈羁言过了半天才说:“卖不卖化石,那是你的问题。记没记住你的生日,是我的问题。”
杨梵妮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这阵子她压抑极了,可现在似乎所有压力全然消逝了:“石头,你现在在哪?我马上过去。”
“我在家呢。”
“好,我马上赶回去。”
“干吗?你没上班啊?”
“没有,我在野三坡玩儿呢。”
陈羁言一听大惊:“哎呀!原来我拨的是长途……”说完,“咔嚓”一下,挂断了电话。
杨梵妮把手机抱在怀里,抿着嘴甜甜一笑:“这个傻小子。”
二零零五年冬——北京福满楼饭店雅间12月17日12:51
“绝对是个傻小子!”宋振勋给张博睿倒酒,“他准想不到咱是怎么玩儿他的。”
李舒岩举起酒杯:“博睿啊,你这下可把陈羁言压死了,三十万……对他来说应该不是个小数目啊,这样一来,他的研究可算是中断了吧?”
张博睿举杯和他一碰:“哈……哈!现在这傻小子正挖空心思筹钱呢,那还有闲心搞研究。”
“好!办法倒是不错,可是咱们还是得抓紧时间搞到另一块儿化石,这两块龙鸟存世一天,咱们的理论就随时有被踩下去的危险啊。”李舒岩忧心忡忡。
“这个你放心,左庚午手里那块化石……”张博睿把手里的酒杯往桌上一放,“他这是走私,自然有警察去对付他……”
“啊?”李舒岩睁大眼睛,“那不就完了?化石到了警察手里,咱还怎么往回拿?更别说毁了……”
张博睿摆摆手:“别担心。来,喝酒。”
二零零五年冬——北京潘家园读石堂12月17日13:26
左六爷背着手站在门前,望着对面烧得一塌糊涂的分店和装修接近尾声的翠屏轩。
“六爷,喝点茶吧。”沈烈骏战战兢兢地端着紫砂杯递过去。
“啪!”左六爷回手打落他手里的杯子:“糊涂!我不在,你敢打着我的幌子叫人去放定时炸弹,胆子不小啊!”
“六爷……”沈烈骏低着头,说不出话。
“你别忘了!翠屏轩紧挨着咱的分号,秋冬季节西北风尤其多,我是怎么教你们的?”左庚午的眼睛瞪得像个铃铛,几乎顶破了他的水晶石镜片。
“我是按着您的意思办的啊,您说让他家破人亡……”
“混蛋!我说让他家破人亡,没说让你烧了咱的分号啊!”
貉子忽然从外面撞进来:“六爷!不好可!”
“急什么!”左庚午呵斥道:“怎么一点儿稳当气儿都没有?”
貉子指着外面:“警……警察!”
“嗯?”左六爷瞪了沈烈骏一眼,“难道火烧翠屏轩的事儿败露了?”
“不会吧,我昨天下午就送赵凯歌去了香港,而且我怕冯磔起疑,还专门把引爆时间定到了晚上。”沈烈骏眼珠转来转去。
左六爷望了望外面,确实有几个警察一路直奔这边,一边走还一边用手朝店里指。
“臭雷子……”貉子靠着门,咬牙切齿。
左庚午眯着眼睛:“小沈,化石藏好了吗?”
沈烈骏点点头:“就在你脚底下。”
左六爷低头看了眼脚下的地板砖,果然有被动过的痕迹。
警察确实是冲这儿来的,为首是一个女警察。她身材高挑,脸上画着淡妆,显得十分妩媚,一头卷发染成了黄色,帽子拿在手里。她身后跟着四个身材高大的男警,每个人的个头都在一米八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