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一阵哄笑。老刘脸上有点挂不住了,用手一把一把地捋大胡子:“这个……这个……嘿嘿,六爷您看着好玩儿,拿去。”这言外之意,就是承认了。
六爷又补充了一句:“石灰岩结核,岩性是房山的。”说完把结核扔回盒子,告诉老刘:“大胡子,这东西咱可不能卖啊。第一,遇见行家丢人;第二,咱对不起买家啊。这个,我也不砸了,今儿个给你踢了盘子,挺过意不去,自己留着玩儿吧。”
大胡子耷拉着脑袋,尴尬地摆弄着手里的结核,一个劲地苦笑。
周围人叽叽喳喳地散开了。
左六爷摇摇晃晃地走开了,沈烈骏望着老刘:“服不?”
“哎呀,沈老板,您就别拿我开心啦,臊死啦。其实我也不懂,以为是龙蛋,就捡回来了。不过六爷说得对啊,要是这玩意儿真卖出去,就不止是丢人的事儿啦。”老刘依旧抓着他的大胡子。
沈烈骏一笑:“是,你这个,留着?”
大胡子赶紧把结核扔给沈烈骏:“这玩意儿,还不如砸了呢,你喜欢就拿去。”
沈烈骏接下地质结核,站起身用手搓着:“我拿走,免得你看着膈应。”
“赶紧拿走。”老刘摆摆手,“这事儿以后别提了啊。”
沈烈骏拿着结核,回到读石堂,用钢锯沿着结核石蛋外圆锯了一道印儿,然后翻出地质锤来,冲着结核笑了几声,猛地放在地上,手起锤落!
结核左右劈成两半,一对精美的对开鱼,出现在结核剖面上,沈烈骏诡异地一笑:“六百也是钱啊。”
二零零五年秋——北京石材市场10月24日10:32
陈羁言这个气啊,看着杨梵妮摇头晃脑地叼上烟,心里焦急,最后一咬牙:“行!一千就一千!我买啦!”
杨梵妮一伸手:“掏钱!”
陈羁言咬着牙掏出一千块钱递出去:“拿着!”
杨梵妮伸手就拿,陈羁言忽然把手缩回去:“等等!我要发票!”
这一招杨梵妮可没想到,但是并不吃惊,她嘴角微微一翘,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行啊,明天到我公司,发票开给你。”
陈羁言接过一看,上面写着:中国北京Fanny服装有限贸易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杨梵妮女士。
“哟!怪不得这么财大气粗呢,感情是Fanny服装公司的老总啊!失敬失敬。要说Fanny品牌,在京城没不知道的,而且我自己也穿这品牌的外套。也好,今儿栽在你手里,不丢人,拿着,一千!明儿到你公司开票,我要增值税发票。”陈羁言把钱递过去。
谁知杨梵妮哈哈大笑,用手推回他的钱,又从箱子里拿了几盒调色膏:“拿着吧,咱是不打不相识,这几盒调色膏,我送你啦,你这人真有意思。”
“别,我真谢谢您!无功不受禄。”陈羁言推回她递过来的调色膏,“原价多少钱,我给,发票就不要了。”
杨梵妮心里一震:这人真怪,他明明很需要这个调色膏。刚才逗他,说一千块钱一盒,他立马要,可是现在白给的又不要。现在这样的人比三条腿的蛤蟆还难找。
“这样吧,我也不要你的钱,你不是无功不受禄吗?”杨梵妮拿出一盒调色膏给他,一指箱子,“把这个给我搬上车,调色膏,你的!怎么样?”
陈羁言一把抢过调色膏,扔给她三十块钱:“谢谢您让给我的调色膏,改天我一定登门拜谢。至于搬箱子换这玩意儿,对不起,爷不伺候。”
说完,陈羁言转身出门,杨梵妮傻在那儿了,嘴里喃喃地念叨:“太有型啦!世上还有这样的人啊。”
二零零五年秋——北京博物馆门前10月24日11:08
陈羁言打车回到博物馆,一溜烟窜进办公室。
邢劲见他回来,赶紧问:“石头,怎么这么半天?”
陈羁言一边从塑料袋里拿出大理石胶和三种调色膏一边说:“遇到个母夜叉,耽误了时间,赶快开工!”
“咱中午吃什么?”邢劲有点饿了。
陈羁言照着他脑袋一巴掌:“吃你那一双贱手!还有脸吃饭?准备开工!电摩,钢针,铜刷,镊子,调胶盘!”
邢劲撅着嘴开始准备。
二零零五年秋——北京潘家园古玩市场读石堂10月24日11:15
杨梵妮开车回到读石堂,发现沈烈骏正摆弄一对结核鱼:“哪来的?”
沈烈骏眉开眼笑地一指外面的大棚:“捡的。”
“行啊,开工吧。”
俩人进了后面小屋,开始调胶调色。
杨梵妮用几种调色膏仔细对比龙蛋的颜色后开始调制,沈烈骏摇了摇头:“颜色有点儿深了。”
二零零五年秋——北京博物馆陈羁言办公室10月24日11:17
“你懂个屁,这颜色一点儿都不深!”陈羁言一边用镊子小心地拼起化石断裂处落下的细小碎渣,一边对邢劲说,“现在你看着颜色深,等干了自然会变浅。”
“哦,那现在可以把调色膏对进大理石胶里了吧?”邢劲端起了调色盘。
陈羁言摇摇头:“现在还不行。”
“为什么?”
陈羁言一指长脊龙板子:“你摔掉这块板子的时候,有几块断面的碎渣没捡干净。如果就这么拼上,到时候有高手一看,马上就会穿帮。”
“那怎么办?”
陈羁言用矿物显微镜仔细看了一遍长脊龙化石的围岩:“咱们博物馆十三区,有土耳其三叠纪的植物化石啊,那岩性跟这个一模一样,你去敲一块儿围岩来,咱用那个磨一磨补上去。”
“啊!那……那怎么敲?你去跟馆长打报告吧。”邢劲吱吱呜呜不肯去。
“我说你丫怎么跟个老娘们似的?老子现在可是给你擦屁股!你去不去?不去我也不干了,这活儿没法干。”陈羁言撂挑子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抽烟。
邢劲的脸跟个苦瓜似的,心想也是,如果不是自己手欠,这化石也摔不坏。一咬牙一跺脚:“得啦!十三区展柜的钥匙给我。”
陈羁言把一大串钥匙扔给邢劲:“动手的时候注意点啊。”
邢劲苦笑,推门出去了。
陈羁言赶紧从凳子上跳起来,抄起电摩,磨头对准化石板子边缘不起眼的地方轻轻地蹭起来。不一会儿,一小堆岩石粉末出现在桌子上。他用大理石胶,搅拌这些粉末,调成了青黄色的泥浆。然后又把调过色的大理石胶,全部涂抹在化石板断层上,将两块断板拼接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