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晋王李存勖诏令军队前进，距离柏乡三十里路，派周德威等率胡人骑兵逼近梁军军营挑战，梁军不出战。又向前推进，距离柏乡只有五里路了，就在野河的北面扎营，又派胡人骑兵逼近梁军军营纵马射箭骚扰，并且辱骂他们。梁军将领韩勍等率步、骑兵三万人，分三路追击挑战的晋兵。梁军的铠甲头盔都披着华丽的丝绸，雕刻着金银，光彩耀目，晋兵看见了，未交战就丧失了士气，周德威对李存璋说：＂梁军看起来不是真想作战，只是在炫耀他们的兵力罢了，不挫伤他们的锐气，我军就不能振作起来。＂
于是在军中宣示说：＂他们但是汴州的天武军，是些屠夫、酒徒、佣工、商贩而已，衣服铠甲虽然鲜艳夺目，十个人也不能阻挡你们一个人，擒获他们一个人，足以使自己发财了，这是奇货，不可以失去机会啊！＂
周德威于是亲率精锐骑兵一千多人，攻击梁军的两头，左冲右突进出多次，俘获一百多人，边战斗边退，直到野河方止，梁军因此也退回去了。周德威对晋王李存勖说：＂敌人的声势很盛，应当按兵不动来等待他们士气衰退。＂
李存勖说：＂我们是孤军远道而来，解救别人的危急。镇州、定州和河东三镇军队合而为一，是临时的组合，利于速战速决。你现在却要按兵不动持重求稳，这是什么道理？＂
周德威说：＂镇州、定州的军队，善于据城防守，而不擅长在郊野作战。而且我们所依仗的是骑兵，在平原旷野里打仗最为有利，可以纵马奔驰，左冲右突。现在逼近敌人的营垒寨门，战马不能伸展四足，况且敌我力量太悬殊，假如让敌人知道了我军的虚实，那就危险了。＂
晋王很不高兴，退入帐中卧床休息，诸将没有人敢再说什么。周德威前去见张承业，他说：＂大王突然打了个打胜仗就轻敌了，不仔细衡量敌我双方的力量，而想速战速决。现在我们离敌人近在咫尺，中间所隔的只是一条野河罢了。他们如果造桥过河攻打我们，我们就会被消灭。不如退兵到高邑县，引诱敌人离开营寨，他们出战我们就退回去，他们回营我们就出战。另外派轻骑兵截取他们的粮饷，不过一个多月，就一定可以打败他们。＂
张承业进去，揭起帐子拍着晋王李存勖说：＂现在哪里是大王安稳睡觉的时候啊！周德威是老将军，通晓军事，他说的话不能忽视啊！＂
李存勖突然站起来说：＂我正在考虑这件事。＂
当时梁军关闭营垒不出战，有过来投降的人，李存勖就询问他们，回答说：＂王景仁正赶着在造许多浮桥。＂
李存勖对周德威说：＂果然像你说的那样。＂
柏乡没有贮存喂马的草料，梁军只能割草供应自己，晋军每天用游击部队攻击他们，梁朝军队不敢出营寨。周德威派胡人骑兵环绕梁军奔驰射箭并且辱骂，梁军疑心有埋伏，，更加不敢出来，只好割屋上的茅草和坐的席垫来喂马，马多有饿死的。周德威和别将史建瑭、李嗣源率领精锐骑兵三千人到梁军的军营门口叫骂，王景仁、韩勗大怒，率领全体部众出战。
周德威等转战到高邑南边，李存璋率领步兵在野河岸边列阵，梁军绵延几里长，争着向前抢夺桥梁，镇州、定州的步兵抵御他们，看样子抵挡不住了，晋王李存勖对匡卫都指挥使李建及说：＂贼人过了桥就不能再遏制他们了。＂
李建及挑选士兵二百人，手执长枪大声叫喊着冲上去，奋力作战把梁军打退。李建及是许州人，本姓王，是李罕之的养子，晋王登上小土山观察两军作战情形后说：＂梁军争先恐后吵吵嚷嚷，我军整齐有序严肃安静，我军一定能获胜。＂
战斗从上午九时一直打到中午一时，还没有分出胜负。晋王对周德威说：＂双方军队已经战在一起，很难再分开了，我们的兴亡就在此一举。我替你打前锋，你可以随后跟上。＂
周德威抓住他的马缰劝告说：＂我看梁军的形势，可以以逸待劳去制服他们，不能拼死力战。他们离开营垒三十多里，即使随身带着干粮，也没有余暇吃。日落以后，一方面饥渴交加，一方面要抵挡兵刃箭矢，士兵劳累疲倦，一定会有退兵的打算，到那时候，我们用精锐骑兵追击，必定大获全胜。现在不可以攻击。＂
晋王于是停止向前冲锋，当时魏州、滑州的梁军在东边列阵，宋州、汴州的梁军在西边列阵，到太阳下山时，梁军没有吃东西，士兵没有斗志，王景仁等领兵逐渐退却，周德威大声呼喊说：＂梁军逃跑了！＂
晋军喧嚷中争先恐后地追击，魏州、滑州的军队先撤退，李嗣源率部队在西边阵前高声呼喊说：＂东边的军队都战败退走了，你们为什么还要久留？＂
梁军惊慌恐惧，全军溃散。李存璋率步兵乘胜追击，呼喊着说：＂梁军也有我们的人，父兄子弟运送粮食的不杀。＂
于是梁军士兵都脱下铠甲，扔掉兵器，喧嚷声惊天动地。赵人因为深州、冀州两城的守军被梁军所杀，而怀恨在心，顾不上抢夺财物，只是挥舞利剑追杀梁军，梁朝的龙骧、神捷两军精锐几乎全部歼灭，从野河至柏乡尸横遍野。王景仁、韩勍、李思安只带着几十名骑兵逃走。
晋军夜里到达柏乡，梁军已经逃跑，抛弃的粮食、资财、器械不计其数，总共斩杀梁军二万首级。李嗣源等一直追赶到邢州，河朔一带大为震动。保义节度使王檀严密戒备，然后打开城门接纳败退下来的梁军士兵，给他们路费粮食，分别遣送回原驻地，晋王李存勖收兵驻扎在赵州。
杜廷隐听说梁军大败，抛下深州、冀州两城撤退回去。他把所有的壮丁一起带走作为奴仆，老弱无用的全部活埋了，城里留下的只有断墙残壁而已。梁王朱全忠任命杨师厚为北面都招讨使，率军驻扎河阳，收拾失散士兵，十多天收得一万人。晋王李存勖派周德威、史建瑭率步兵攻打邢州，并亲自统率大军尾随，分别移送讨伐的檄文给河北各州县，向他们说明利害关系。梁王朱全忠派遣别将徐仁溥率军一千人，从西山在夜里进入邢州城，帮组王檀守卫。
晋王李存勖到达魏州开始攻城，但没有攻下。梁主朱全忠认为天雄留后罗周翰年纪轻，并且对他父亲罗绍威留下的将佐也不信任，就任命户部尚书李振为天雄节度副使，命令杜廷隐领兵一千人保卫他，从杨镇渡过黄河，抄小路在夜晚进入魏州，帮组罗周翰防守。恰遇晋王李存勖到黎阳观看黄河，梁朝军队一万多人想要渡过黄河，听说晋王到来，都抛下船只逃走了。
卢龙、义昌节度使兼中书令燕王刘守光攻下沧州以后，自认为得到上天的帮助，，荒淫暴虐更加厉害，每次对人行刑，总要把人关在铁笼子里，然后用火来烤，又做铁刷子刷人的脸。刘守光听说梁军在柏乡被打败，派人前去对赵王王镕和王处直说：＂我听说你们两镇联合打败了梁朝军队，现在正准备率军南下追击。我也有精锐骑兵三万人，想亲自率领他们替你们各位打先锋，但是四镇的军队联合，一定要有盟主，我如果前来参加，你们怎么对待我呢？＂
赵王王镕很担忧，派使者向晋王李存勖报告，晋王笑着说：＂赵人告急求援时，刘守光不出一兵一卒前去救援；现在我们打胜了，却又想要用军队的力量来威胁离间我们之间的关系，真是愚蠢至极！＂
各将领说：＂云州、代州与燕相邻，他们如果侵扰我们的边境，就会动摇人心，我们千里出征，缓急实难应付，这也是心腹之患。不如先去攻打刘守光，然后可以专心一意地南下讨伐了。＂
晋王说：＂很好！＂
恰好杨师厚从磁州、相州率军前来救援邢州、魏州，晋军于是解除包围离去，杨师厚追击，越过漳水才返回，邢州的包围也解除了，杨师厚于是留在魏州驻扎。赵王王镕亲自到赵州进见晋王李存勖，大大地犒劳了将士们，然后派他的养子王德明率三十七都的军队，时时跟随晋王李存勖出征讨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