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赵王王镕因为杨师厚在邢州，他很害怕，就到承天军去会见晋王李存勖，晋王认为王镕是父亲李克用的朋友，侍奉他很恭敬。王镕为梁朝的侵犯忧虑，晋王说：＂朱全忠罪大恶极，上天马上就要诛灭他了，即使有杨师厚等人也不能救他。假使他来进犯，我亲自率军抵挡，叔父不要为这事担心。＂
王镕捧起酒杯向晋王敬酒，祝他长寿，称他为四十六舅。王镕幼子王昭诲随行在侧，晋王撕断衣衿结盟，答应把女儿嫁给王昭诲，从此晋、赵的关系更加巩固了。这时候梁王的病情稍有好转，听说晋、赵图谋进犯，亲自统领军队迎战，任命张宗奭为西都留守。
梁王从洛阳出发到达卫州，正在吃饭，先头部队报告说，进军已出井陉关，梁王马上面临乘坐辇车向北奔赴邢洺，日夜兼程。到达相州后，听说晋军没有出来，这才停止前进。相州刺史李思安没有料到梁王突然到来，城里冷冷清清，一切都没有准备，因此被削官职。梁王从相州出发到达洹水镇，这天晚上，边境上的官吏报告晋王李存勖、赵王王镕的军队南下，梁王立即下令进军到达魏县。有人报告说：＂沙陀军队到了！＂
士兵们都惊慌恐惧，很多人逃跑了，下令严刑惩罚也不能禁止。不久又报告说没有敌人，上上下下这才安定下来。梁王因潞州夹寨、柏乡多次失利，所以撑着病体巡视北部边界，想要洗刷以前战败的耻辱，心情常常忧郁烦闷，急躁发怒，功臣老将往往因为小过而被斩杀，大家心里更加畏惧。不久发现晋军、赵军并未出来，梁王于是南下返回。
当初梁王率军渡过黄河，声称有五十万人，忻州刺史李存审驻扎在赵州，担心守军人数少，副将赵行实请求退入土门躲避梁军攻击，李存审没同意，等到贺德伦攻打蓨县，李存审对史建瑭、李嗣肱说：＂我王正在幽州、蓟州有事，分不出军队到这里来，南方的战事委托给我们几个人，如今蓨县告急，我们怎么能坐视不救？假如贼兵夺得蓨县，一定会继续向西进犯深州、冀州，灾祸更加严重了，应当与你们用奇计打败他们。＂
李存审于是率军扼守下博桥，派史建瑭、李嗣肱分路去捉拿梁军俘虏。史建瑭把自己的部下分为五队，每队各一百人，一对派往衡水，一对派往南宫，一对派往信都，一对派往阜城，自己亲自带领一对深入敌境，与李嗣肱遇到出来砍柴割草的梁军士兵，全部抓了起来，俘获了几百人。第二天汇集到下博桥，把他们全都杀死，只留下几个人砍断手臂后放他们走，并说：＂回去替我告诉姓朱的，晋王的大军到了！＂
当时蓨县还没有攻克，梁王率杨师厚的部众五万人会同贺德伦一起攻城，刚到蓨县的西边，还没有来得及安营，史建瑭、李嗣肱各率骑兵三百人，冒用梁军的旗帜服色，与砍柴割草的士兵混杂行走，太阳快要落山时，到达贺德伦的营门，杀死守门人，到处放火起哄，弓箭乱射，左冲右突，天黑以后斩下敌人首级，割去左耳，带着俘虏离去了。梁军大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被晋军砍断手臂的梁军士兵又回来报告说：＂晋军大队人马到了！＂
梁王大惊，烧毁营垒连夜逃跑，又迷失了道路，曲折行走了一百五十里，到天亮才回到了冀州，蓨县的百姓都拿着锄头举着棍棒追击梁军，一时梁军抛弃的军用物资器械不计其数。不久梁王又派出骑兵侦察晋军的动静，回来报告说：＂晋军大队人马并没有来，这只是史建瑭先锋指挥使派出的流动骑兵罢了。＂
梁王听了心中既羞愧又愤恨，从此病情加重，连轿子都不能坐。梁王在贝州留住十多天，各路军队才聚齐，梁王于是从贝州出发到达魏州。博王朱友文到魏州行宫朝见梁王，请梁王回到东都，梁王于是从魏州出发到达黎阳，因为生病停留了几天。等到达了滑州，梁王的病情更加严重了，他对亲近的大臣们说：＂朕经营天下已有三十年，想不到太原李克用的余孽竟如此强大！朕看李存勖的志向不小，上天又不让朕长寿，朕死后，朕的儿子们都不是他的对手，朕没有葬身之地了！＂
于是哽咽失声，一度昏死过去后再苏醒过来。梁王的长子郴王朱友裕早逝，次养子博王朱友文，梁王特别喜爱，常命他留守东都大梁，兼任建昌宫使。郢王朱友珪的母亲是亳州营妓，担任左右控鹤都指挥使，不受宠爱，均王朱友贞担任东都马步都指挥使。
当初元贞张皇后严肃端正，聪明多智，梁王既敬重又害怕她，张皇后去世以后，梁王就纵情歌舞女色，他的儿子们就是在外地，也常常征召他们的妻子入宫侍奉，梁王往往与他们淫乐。朱友文的妻子王氏容貌美丽，梁王尤其宠爱，虽然没有立朱友文为太子，心里却特别中意，朱友珪心中愤愤不平。朱友珪曾经有过失，梁王用鞭子打了他，朱友珪更加感到不安。
这时梁王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他命令王氏把东都大梁的朱友文召回来，想要与他诀别，并且托付后事。朱友珪的妻子张氏日夜侍奉在梁王身边，知道了这件事，就秘密地告诉朱友珪说：＂父王已经把传国宝玺交给王氏，带往东都大梁了，我们马上就要死了。＂
夫妻两人对着流泪，左右有人劝告他们说：＂事急生智，为什么不另作打算呢？机不可失啊！＂
周德威向晋王报告实情，晋王于是派遣李存审率领吐谷浑、契苾的骑兵前去会合，李嗣源攻打瀛州，刺史赵敬投降，周德威派遣副将李存晖等进攻瓦桥关，关内的将领官吏以及莫州刺史李俨都投降了。李俨是幽州人，广泛阅读过各种书籍，晋王李存勖让他教授自己的儿子李继岌，李俨坚决地推辞，晋王发怒了，要杀死李俨，教练使孟知祥是孟迁弟弟的儿子，李克用弟弟李克让的女婿，他赤着脚跑到王府劝谏说：＂强敌未灭，大王怎能因一时愤怒，而杀了来归顺的义士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