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禹和治鹏两个人都是敏感的孩子,童年遭遇的悲剧,在他们成人后,走上了同样的悲剧。他们无力改变,悲伤、仇恨,冲击他们以后的生活,像不能逾越的坎。他们已经忘记了怎么去笑,忘记了生活要怎么继续,仇恨已经成为了他们生活的一部分,他们的生活成了另一个悲剧,一个妩媚华丽的悲剧。
白蝶谷的竞拍正式开始,治鹏准时地出现在了竞拍会场,环视一圈,几个有名的地产开发商都来了。
潘百丰并没有来,这种场面根本他不用出场,只需要指派别人就行了。
他选择靠后的位置坐下,冷眼旁观着,这本来是他工作的一部分,最后还是来了,他也想知道在最后是谁拿下这块地?
就在竞拍开始之前,治禹在竞拍会上出现了,他穿过人群,在了最前面的位置坐下。
这时候里面的人对他只是一眼望过,这种场合,最在乎的是身份,这里没有人知道治禹的身份,虽然疑惑,但是还是轻视了。
他们全然不知,这个人是潘百丰认定的潘氏集团的唯一继承人。
治泠一直跟踪着治禹,她想知道治禹在做什么。到了会场之后,又看到了治鹏,她以为治鹏已经被父亲派遣去了南非。
前段时间治鹏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这个竞标上,他一直想拿下白蝶谷的地权,但是突然间潘百丰让他撤离这个计划,他心有不甘来这里还是能够理解。但是治禹又是为了什么,他也对白蝶谷的地权有兴趣吗?
治泠静默地坐在角落,发誓一定要弄清楚所有混乱的一切,是兄弟厮杀,还是父子相残?
直到治禹开出几亿的价钱,治泠也都震惊了,不止治泠,所有的人都震惊了。他比潘氏高出一亿的价格拿下了白蝶谷,而潘百丰也就失去了拥有白蝶谷的资格。
他根本就不是在投资,他根本就是在砸钱。在场的商界人士、记者都在猜测治禹的身份。
治泠实在看不下去了,她在这里唯一看到的就是治禹自编自导一场商业上的厮杀,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大哥被治禹踩在脚下,而她唯一想到的解释这剩下了蒋靑涔。
当治泠知道治禹正要做的事情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机会。治禹疯了,他一定是想拿下白蝶谷作为对潘百丰的报复,然后抛开一切和蒋靑涔远走高飞。
治泠不能接受这个的事实。他既然完全不理会“他和靑涔是兄妹”的事实,为了靑涔,他义无反顾,甘愿背负道义和违背伦理。她不能接受。
一个恍惚间,治泠也不相信自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但是她所做的一切却全被治禹否定了。
她不知道她已经恍惚了十三年了。在宴会上,她遇到了治禹,她知道原来她还有一个哥哥,看到治鹏对她的粗鲁对待,她那时候只觉得不敢再看,他觉得治禹就和她一样可怜,她跑上去想拉开治鹏,却被治鹏推倒在了地上。那时候她清楚的记得治鹏愤恨的眼神和治禹倔强的面容,时间就永远在那一刻定格了,所有的恩怨恣情都在那一刻萌发。
在那一刻她就认定了治禹是无辜的,但是面对强势而霸道的大哥,她却什么都做不了,从那时候开始,她开始想他,她的有着一半血缘的二哥留在她的童年记忆中,随着她的身体一起长大,她像思念情人一样思念着二哥,渴望以后能在一起生活。
治泠同时憎恶自己,她的身体的另一半却留着卑微贫贱的血液,这样的血液让她像母亲一样懦弱忍耐,她遵守了对父亲的承诺,在她到了结婚的年龄的时候,她才回到中国,中途她没有任何的治禹的消息,但是她也耐心地等待着,她相信治禹有一天会回来的,但是她还是显得天真,治禹和他们不同,从他离开的这个家的时候开始,他就没有想过再回来。她等了这么多年,却还是无法实现和治禹一起生活的愿望,她感觉自己被骗了,被潘百丰,被治禹。
她爆发了,不如母亲的阴谋般,她连报复也是惨烈的,她不想像自己的母亲一样。
她以为自己不会走上这条路,不管她如何地逃避,却原来改变不了她身体里还有一半的血统。
面对她自己的决定,她只觉得内心热血沸腾,她的手指都在兴奋地颤抖。她打了个冷颤,一阵潇潇的风从她背后掠过,她凄凉地笑了。
现在她已经是穷途末路,是治禹逼她的,她要蒋靑涔感受到她一样的痛苦。她脑海中唯一想的就是找到蒋靑涔,告诉蒋靑涔她不过和自己一样。
靑涔在一大早就回到了学校,昨晚,她一晚上没睡,终于忍不住,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来到了白蝶谷的山下。她静候着治禹的到来,她心里虽然不确定,但是她渴望着治禹能带离开。
她想,这一次,没有任何人能阻止他们了,没有任何人能再找到她,她期待着治禹的出现。
也许她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治泠。
“都是你!”治泠在靑涔还不注意的时候就冲了上来,扯着靑涔的衣服,“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现在的治泠根本没有了以前清高自持,现在的她就像是愤怒的女巫,肆无忌惮地释放她的怨气和诅咒。
“治禹为了你已经决定正式和潘氏对立了……为什么你走了还要出现,你抢走了治禹,还要来破坏我的家。”
“一个是我父亲,一个是我大哥,一个是我二哥,我根本做不了什么……”治泠又像在自说自话。
靑涔根本没有听清楚治泠在说什么,她被她的样子吓到了,治泠抓住她衣服的手变的扭曲疯长,她的眼前一片黑色,耳边只有嗡嗡的声响。
靑涔克服自己昏眩的感觉,等待眼前的黑色过去,她努力想听清楚治泠的话,等眼前黑色散去了,她看到治泠的眼睛,治泠眼中的伤痛刺痛了她,她快速地闭上了眼睛,内心一阵愧疚和心痛。
她已经痛的没有力气了,心在低喘,“我没有!我从来没有要求治禹这么做过!”
“你一直装作一副柔弱的样子,使你身边的人都想保护你。就连治禹也失去了理智,放弃他在美国的事业,集拢全部资金只为你买下白蝶谷!只因为你说白蝶谷有很多的树……。”治泠妄图把所有的责任都加注在靑涔的身上。
“没有!没有!”靑涔挣扎却没有发出声音,她已经完全不知道现在发生的事情,治泠说的她已经理解不了了……
“……所有发生在你们身上的事情我都一清二楚。”治泠难得有机会对付靑涔,她变得更加肆无忌惮,她想把心里所有的污秽的字眼都朝靑涔的脸上扔去,“你八岁那年因为白赤蝶被绑架。所以以后你就一直用这件事钳制治禹,你现在还在为你当年的意外沾沾自喜吧! ”
一个人影闪动,清脆的巴掌声。接着响起了清脆的巴掌声。
“文儿!”
靑涔害人的文儿,却对现在自身的处境浑然不知了。
治泠狠狠地看着文儿扬起的手,她竟然打她。
文儿的脸因为愤怒涨红着,她又冲上前,拉开治泠牵制靑涔的手,昨晚这些动作,她喘着气。
治泠冷冷地看着自己变的空挡的手,在小一秒,她笑了,像是完全忘了自己刚才的失控。她瞪看着靑涔,她大大的眼睛就要从眼眶中弹出来一样,她骄傲道,“绑架有什么了不起,像我们这样家世的,不是早有多少不法之徒对我们虎视眈眈,我们享受父母带来的优渥生活是同时也必须承担危险。你不能因为一场意外对治禹纠缠不清。”
“就短短的两个月,你觉得治禹就可以对你产生强烈的感情……”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靑涔重复着这样一句话,她只觉头痛欲裂,有一个声音在她的脑子里游荡,但是她抓不住,她痛苦地闭上眼睛,脑子变成了一个封闭的空气,她只觉得黑暗和气闷,还有一条透明的透着尾巴的虫在游。
靑涔推开了文儿,她蹲在地上,让自己的身体处于静止。
“我不能让你毁了他们两个!”
靑涔动荡的身体在片刻的静止之后终于抓住了,她终于记起了个身音,是潘百丰,潘百丰执意让她离开的初衷,就是保护他们两兄弟,现在事情最后还是发生了,而且是为了她。
“也许我告诉你一个事实,可以让你彻底断了对治禹的念想!”
“你和我是一样的。”治泠的神经似乎疯颠了,“你知不知道,你和我一样,我得不到,你永远也得不到,因为你和我一样,和我一样……”
靑涔抬起头看着她,她不明白治泠是什么意思,她想弄清楚。
“你也不过是治禹的妹妹……”
靑涔这次听见了,她机械式地重复治禹的话,“你说我和你一样是治禹的妹妹,治禹早就知道这些,治禹知道我是他的妹妹!”
“你知道了!”治泠没有否定,她甚至给了她一个死神般的微笑,她的笑容消失在她的嘴角。
靑涔从地上跳了起来,不会因为恐惧。起的太快,她几乎晕倒,但是她避开了想上前的文儿,过了十多秒,她心爱找到治泠的方向,她的声音几近崩溃,“疯了,疯了,你们都疯了……”
靑涔朝一个方向跑去,她也不知道这条路通往哪里,她现在只想离开这里,离开这片让她觉得窒息的空气。
“靑涔……”文儿想追上去,但是被治泠拉住,还没等治泠站稳,她双倍回报了文儿才对她的无礼。
文儿的眼泪滚落。
她哭不是因为治泠刚才的两个巴掌,是因为靑涔。
文儿终于从靑涔那边收回视线,看着治泠,狠狠道,“有一天,你会受到良心的谴责!”
一不察觉,她已经走到了山上,只要再走几步,前面就是他和治禹在山上遇到的地方。平时她都会到这里坐坐,但是这一次,她却犹豫着不上去。站了一会,她往下山的方向走去。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茫然地上了车,车再停下时,已经到家门口了。
她又犹豫地下了车。
刚走到到门口,她看到蒋少秦也刚出门,她看起来一副焦急的样子。
也许她刚发现自己靑涔不见了,正想出门去找自己。果然,蒋少秦看到靑涔,明显地松了一口气。但是看到靑涔这样失魂落魄的样子了,心里不由地又紧张起来,最近发生了很多的事情,她已经不能再接受任何的意外了。
“你去哪里了?”蒋少秦上前,着急地问。
靑涔的眼睛不敢看蒋少秦,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说些什么,但是她知道今天她已经有些忍不住了,已经放了二十年的疑惑是否真的要问出口。
靑涔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一直到离蒋少秦有点远的位置,她低低的声音,“……我到底是谁,我的爸爸是谁!……”
蒋少秦不知道这孩子又遇到了什么事情,她更惊讶她会这么问,她的身体变得僵硬,她不自然地放了靑涔,往回走, 颤抖的手掏出钥匙开了门,忘了靑涔,径自进了门。
靑涔跟着她进了门,重复着刚才她的问题,只是更大声,更痛苦。
蒋少秦背对着他,双手怀抱着胸,身体忍不住轻颤,她的额头甚至已经渗出了汗滴,她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但是她不能告诉她。
“……你一直爱的那个人是谁,你心里一直在等的,你等了快一辈子的人是谁……”靑涔换了一种方式,她以为能得到一样的答案。
蒋少秦始终背对着她,她没有说一个局,甚至脸呼吸都紧闭着,似乎只要他发出一点声音,就泄露了秘密。
突然靑涔坐在地上,她累了,她甚至连走到沙发那边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声音还是逞强着,“告诉我是谁!我要知道。”
在蒋少秦的沉默中,靑涔的耐心在一点一点粉碎,她干脆让自己的而身体滑到早地上,滚烫身体贴在槟榔的地板上,她觉得舒服,她知道自己快撑不下去了。
“从小到大,我从来不会问你。今天我要知道,我的父亲是谁?……我也以为我一辈子都不会问你!我的父亲是谁我并不在乎,因为他和我无关,我知道我只有你……”
蒋少秦有些动容,她回过身时却看到的就是靑涔躺在地上,就她像小时候被剪了头发跌在地上耍赖。她觉得生气她的性格有柔弱的一面,她扯着嗓子喊,“你这是在做什么,我没有教过你这样,你现在样子像什么……”
靑涔似乎并不介意自己这样,她执着地想知道一个答案。
“是他吗?”靑涔的声音低的像心虚的贼人,就像她窥窃母亲二十多年来的秘密,她始终不忍。
这段时间她并不是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蒋少秦以为她不出门不看电视不看报纸,但是却忘了她还有一只随声听还有她喜欢听广播的习惯。
她并不相信,也不问,是因为这件事刚好阻挡她离去,暂时她不用离开中国。但是今天,她却心血来潮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她和治禹是否是真的兄妹!
蒋少秦知道只是包抓不住火的,事情发生时,她不知道该给出一个正确答案,她忘了否认,忘了交代,只一味地想隐瞒。
“……对我公平些,我从来没有这么要求过你,告诉我,我的父亲是不是潘百丰!”靑涔不想逼蒋少秦,但是蒋少秦却在逼她。
潘百丰是不是她的父亲,这始终需要一个定论。
“我的爸爸是他?我真的是她的女儿吗?”
“不要说了,这和你无关!”蒋少秦始终坚持着,她不承认,不辩解,“你知道又怎么样,你始终要和我一起去意大利。”
这样也许最好,这场风波唯一的好的结果,靑涔能对治禹死心,能毫无顾忌的和她一起去意大利。
甚至干脆直接进了工作室,她在自己的女儿面前维持最后的那一点尊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靑涔望着白色的天花板,一直重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