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J大学
十月份的天,温温暖暖,柔软的草地,柠檬色的单车,是最美的组合。
青涔像往常一样,单车斜倚着金桂树,舒服地仰躺在树荫下,惘然不顾草坪上插着的“让校园阳光普照,让绿色神圣美妙”木牌。
青涔心里想着阳光和绿色她都要,所以背地里她不知道干了多少违反校纪校规的事情。像这样也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最近她发现这里的人越来越多,很多的情侣更是把这里当作了约会的绝佳地点。她不知道大家不过是在模仿她,反扰了她的闲适。
像现在就有四五个女生围坐在一起,兴奋地谈论着:
“……好帅哦,我们家的“涵涵“长的好漂亮,没想到扎辫子男生还那么帅气……”
“他什么时候成你们家“涵涵”了,别恶心人了,你们不觉得他太妖孽了吗,比女生长的还漂亮!”
“我喜欢另外一个,很有男子气概。”
“他叫仲治禹,住在学校外面的酒店,平时都不和人有什么来往,也不怎么搭理人,除了陆涵雨,他几乎不和别人说话!”
“我就喜欢气质冰冷的男生!”
“你犯贱啊!”伴随着一阵哄笑。
“我们的大学生活就有意思了!”
“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啊?”
“你笨啊,不管他们长的多么帅,总要找女朋友的啊!所以也是我们的机会。”
“你别妄想了!我听说那个陆涵雨常常去仲治禹的房间,一呆就是很久,你们说两个男生老粘在一起做什么啊!”
“啊!你不要乱说,我们家‘涵涵’!怎么可能!多可惜!”
“他们从小就待在美国,作风比较开放啊,这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而且,你不觉他们两个站在一起的时候也很相配吗?”
“你的意思是他们是……切,不要胡说,他们看着根本就不像!”
“星期五晚上的迎新晚会他们都要表演节目,去看看就知道了……”
“那早点过去抢位子……”
……
就在不远的青涔听的一清二楚。
“哎,好吵!看来我得另外再找个地了。”青涔起身离开,经过那些女生时,她蹲下系鞋带,“不小心”碰到了洒水开关。
突来的水柱吓的那些女生尖叫连连,四处乱窜……
刚好在不远处晒太阳的涵雨凑巧看到了她“不小心”时的小动作,不自觉地拉开了笑脸,自言自语道,“这不失为清场的好办法……”
他也起身,摘着黏在衣服上的草屑,一边提醒自己,星期五晚上需要和治禹保持点距离,免得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青涔放弃了学校那块草坪,很快找到了另一个“好地方”——学校B区教学楼后面的那座山,被叫做白蝶谷。是山不是谷,却被叫做谷。山上树木种类繁多,姿态怪异新奇。山的背面是一座公墓,叫“白蝶公墓”。 学校有一条通往山上的路,平时都是铁门拦着的,贴着“禁止入山”铁牌。
听说曾经有一对胆大的情侣去山上约会时,却发现了一推白骨。警方介入调查那堆白骨属于本校的前几年失踪的一个学生,这一直是一个悬案,谁都不知道底在这个学生身上发生的事情,各种恐怖的传言就这样弥散开来,几乎没有人再上去。
青涔对传言置若未闻,带着速写本再一次翻过铁门。
她是个例外,她喜欢树林,临摹那些姿态各异的树,她觉得树能赋予人丰富和不竭的想象力;她喜欢在树林里行走,就像僧侣思考生命的意义;她把自己丢失在树林,迷失在深暗处,就像自己躲了起来,别人再找不到她,她就可以睡上一觉。
梦开始总是美好的。这种感觉就像回到很小的时候,温温的太阳,暖暖的风。青涔躺在草地上,周围开满了奇花异草。雏鹿张着它大大可爱的眼睛,低头亲吻她;蝴蝶在她的脚趾上嬉戏;小松鼠在她脱下的长筒靴里玩耍……
忽然,她听到不远处的树丛里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本能地她整个人蜷缩起来,因为潜伏在暗处的危险——她一直相信森林深处住着女巫,靠和人做交易获得她想要的一切东西。树丛中又发出“嘤嘤”的哭声,是小孩的哭声,也许这就是为了引人上钩的女巫装腔作势的假语。
青涔这时候怀疑自己有自我毁灭的倾向,没有惊恐,她上前小心翼翼地扒开草堆。兔子因为害怕用耳朵遮住了眼睛,小松鼠咬着她的衣角往回拉,蝴蝶躲在了帽兜里。
哭声也越来越小了,不是女巫,里面果真躺着一个全身****的小男婴。周围并没有别的人,青涔熟练地抱起小婴儿,红红的眼睛,满脸满腮的泪水,他一定哭了很久了。
青涔轻吻他的小脸蛋,安慰着,“宝宝,不要哭,为什么哭,为什么你一个人在这里!”。
“妈妈!”婴儿甚至没有开始长牙齿却能开口说话。
青涔不敢相信他既然会说话,他看起来只有几个月大的样子。
“妈妈!”婴儿的嘤嘤声。
青涔就问他,“你知道你妈妈在哪里吗?”
但是小婴儿却不再说话,挣扎地想下来。
青涔把他轻轻地放在地上,他趴在草地上,哇哇地哭着,爬走了。
青涔想跟上去,但“嘣”的声音从另外一处传来,她本能地向那看去,却没有任何的风吹草动。等她回过头时,小婴孩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
青涔睡醒后,天快暗下来了,微冷的山风和则会草泥的想起,她有些不想回去。
天灰蒙蒙的,在未亮未暗之时,灰黄的颜色,混沌不明,却是最合适她的颜色,就如眼睛能看到的,不很分明却也不是完全看不清楚。如果在这个时间躲密,藏在天空完全暗下来的之前,就会被发现的。
天空完全暗下来,青涔虽然不舍,但是还是准备下山。文儿在等她了。
文儿看着窗外已经暗下来的天,十月份的夜来的比较早,相信青涔快回来了,这是她们的默契,天暗之前青涔一定会回来。
当看到青涔衣服上不小心沾的枯叶,知道她肯定又跑去山上了,只是今天比平常回来的更晚些。
文儿意外的发现靑涔脚上套着一双超大码的板鞋,鞋不是她的,青涔靴子都是找人专门定做的。
文儿担心哪怕最细微的变化。
“我睡过头了,不要担心。”青涔把素描本扔到床上,习惯地道歉,“下次天黑之前我一定回来。”
“嗯,你记住天暗前一定要回来!恩?” 文儿突然又变得有些大惊小怪,“你的靴子呢?”
“我也不知道,醒过来发现我的靴子不见了,旁边只有这双鞋,就穿回来了。”
文儿打量青涔,青涔的眼神坦荡,没有心机,还带着笑意。
文儿却因为鞋有了心事。她没有继续追问,走过去摘干净青涔身上的草屑。
“不要紧,大自然的东西是最干净的。”青涔不甚在意。
“今天晚上你答应我去看表演的,你就这么脏兮兮过去!”文儿提醒她。
“啊!”青涔真的忘了,她开始在床底翻找鞋穿,却发现她还忘了前天下雨她的另一双靴子已经湿了。她晃晃着脚上的大鞋,只能道,“算了,就脚上这双吧。明天星期六去蒋老师的鞋坊做一双好了。”
“做一双没那么快的!”文儿无奈,快速地把靑涔重新塞进床底的鞋拖了出来放进袋子准备送去干洗,接着捡起她扔在床上速写本放在写字台上,瞄了眼手表,讶道,“快来不及了……”
文儿拉着青涔离开房间,靑涔却一个反手搭上文儿的肩,“快!走!”。
文儿奇怪地看着她,“你不是不想去的吗,现在怎么突然这么有兴致。”
青涔却讨好道,“因为我想见识一下那个叫‘涵涵’的!连我们家从来没谈过恋爱的文儿都这么紧张……”
“你在胡说什么!”文儿一听她讲‘涵涵’,激动地封她的嘴。
“不要否认,从小到大,你可是第一次在我面前提起一个男生,我当然要去见识一下!”
“那是因为他和我一起合作演《美人鱼和王子的故事》,当然会提到他的啊!”
“那我更要看看了,你知道的,我是“美人鱼”的狂热粉丝。”
“你不会做什么吧?”文儿紧忙拉住她,讨求保证。青涔喜欢做一些奇怪的事情,在别人看来是不能理解的,疯傻的。
“安啦,我总要确定他配不配的上你,才你把你嫁出去啊!”
“你只会这么说。”文儿很清楚自己在青涔心目中的地位,永远是温柔、善良,最单纯。
“你温柔、漂亮、善良,世界上找不到比你更单纯的女生了。”
“那是因为我们是好朋友,你才这么觉得……” 从小到大靑涔对她的评价从来没有改变过。
“你是在怀疑我的眼光吗?”
“我绝对相信你的眼光!”
治禹的白衬衫只剩下下摆的三颗扣子扣着,露出略显秀气的皮肤精壮的胸膛,光赤着脚,一路上,他刻意忽略了行人古怪谄笑的神情,他从小就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到了酒店房间,快速换下粘了不少泥的衣服,直接进了浴室,他需要热水来洗净他全身的疲惫。
很快就传来了水声,不一会儿,水声停了,治禹走出浴室,不顾还淌着水的身子,他一头扎进了床里,淹没在白色里,孤薄清冷的颜色。
整个房间,只有一张床,床单是标准的白色,窗帘也是白色的,除了他黑色的头发在白色的床单上留下了水印。
对治禹来说,已经足够了,他需要的东西从来不多。
来这里将近一个月,一切都是空白。
他已经一遍又一遍地查看了白蝶公墓所有的墓碑,但是都没有母亲的名字和照片,到底有什么磨蚀了母亲的墓碑,让他找她不到。
在回中国前,他主动联系了King, 他相信King,他是他在这个国家唯一相信的人,从King那边了解到了母亲葬在白蝶公墓。
刚开始的时候,他怀疑凭借潘家的势力,母亲应该被葬在青城山一类的地方,但是没有任何的资料新闻显示潘家人曾经有过类似的秘密行为。
白蝶山是他唯一的线索。他开始扩大范围,除了白蝶公墓,他开始在整个白蝶谷寻找。会如此肯定坚持,也是因为公墓的名字——“白蝶”,这个名字里有太多的意蕴。
他太想念他的母亲,关于母亲的一切都在折磨着他,他却不向任何人说起。一旦说出口,仇恨就真的存在了,没有意义,仇恨也没有意义。他要的,不过是母亲的骨灰,他要的,不过是母亲还活着,陪在他的身边。
所以,无力辩驳的生死的意义,是他痛苦的根源。
他几乎不敢闭上眼睛,眼瞳里的黑暗一波一波袭击他,让他看不清母亲的脸。疲惫终于侵蚀了他的意识,他闭上了眼睛,微弱的意识等待着,是噩梦还是母亲。
都不是,出现了一个女孩——下午在学校后山看到的女孩。
她静静地躺在那儿,像蒙了纱般透明朦胧的白皙皮肤,眯眯的眼睛,小巧的鼻子,樱红的嘴唇,鹅蛋脸,却有着浓浓整齐的眉,短而碎的头发,纤细的身材。
她的衬衣在微风中飘摆,光洁的脚丫埋在草上,像一个闲漫的俊美少年。他能感觉到她的脚趾在兴奋地跳动着。
这一瞬间他既然有了喜悦的感情。不再是无尽的黑暗、病态的苍白,脑海中草的颜色、树木的颜色都恢复了翠绿,天空是青色的,一切是那么美好,她衣角的那抹白色在他脑海中飘着。
他入了迷。没注意到她躺着的地方旁边有个坑,他不小心踩了进去,幸好他抓了她的鞋借力爬了上去,她的鞋子却掉进了深坑里。
她听到了声响像快醒了。
治禹匆匆脱下自己的板鞋,仓皇躲在树后。
她只是翻了个身,又继续睡去。
治禹一直等到她醒来。
她醒来找不到鞋,最后套上他的板鞋离开了,至始至终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他在回来的路上一直疑惑着,像她这样的女孩,为什么出没在坟山上。
坟墓和女孩,一个诡异的组合。
他想到了黑色曼陀罗花,以黑暗、仇恨、死亡为生的彼岸花的身体附生着疯狂血腥的灵魂,一个悲伤的幽灵。
就在这时候,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他,治禹才发现短暂的梦不过是几分钟的事情。他后来才奇怪自己为什么梦见那个女孩,甚至有些懊恼,最后他想是因为自己太累了。
十秒钟过去后,他起床开门。
涵雨左肩搭着一套黑色的礼服站在门口,看着治禹一副刚睡醒的样子,笃定道,“我就知道你肯定忘了晚上的事情了。”
“……”治禹完全不记得今天晚上有什么安排,重新趴回床上。
涵雨跟着他走进房间,只能站着,提醒他,“迎新晚会。你答应做乐团的指挥的,虽然第一次排练你去了,可在那之后就再没出现……你房间该准备张沙发,不然每次来我只能干站着。”
涵雨看着治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的态度完全在涵雨意料之中,除了他的母亲,其它任何事情他都不放在心上。
但是,涵雨一直希望治禹能和更多的人接触,慢慢开始结交一些朋友,可以从他的室友占锋和叶晟开始,他有意地强迫他,就是想让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
当初治禹没有答应就被他拉去排练了,所以他没有理由责怪他,但是今天晚上他要把他拉去广场。
“起来穿衣服,我在外面等你!”涵雨把礼服放在床上,他房间里连个衣架都没有。
“……我不穿别人穿过的……”治禹半起身,嘣出了这么一句。
“这是我去年生日宴会时穿的礼服。”涵雨随意道,停顿了一会,转过身,认真道,“你结束后,不要急着走,一定要来看我的《美人鱼和王子的故事》。”
治禹还是一句话都没有,拿了礼服去了浴室。
涵雨靠在墙站着,不自觉地笑笑,至少,他不介意穿自己穿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