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天，孩子脸。这不，火球似的太阳刚才还端端地挂在头顶上，忽而却不知去向。阴云却是愈聚愈厚，愈压愈低，头顶上的天空就如一块脏兮兮的抹布。
海那边的天空掠过一道闪电，接着轰隆隆的雷声在海面上炸响了。
海滩上的刘琦朝她男朋友招着手：“天明，要下雨了，快上岸。”
天明便往海滩上游。天明刚刚学会游泳，只会狗刨式。因而天明只在浅水里游泳，不敢往深处游。
这时，天明听见身后有个女人喊：“救命啊——救命啊——”天明往后一看，海里有个女人在乱扑腾，一沉一浮的。
海滩上也有许多人朝天明喊：“快救人，快救人呀。”此时天明离那呼喊的女人最近，刘琦也喊：“天明，快救人，快救人。”
此时刮起狂风。一个一人多高的浪头扑来，天明的鼻子里、嘴里、耳朵里灌满海水。天明的脑海里轰的一声响，完了，自己准会死在这里。又一个海浪扑来，天明被海浪推了几米远，天明的脚竟着地了。
天明拼命地往海滩上跑。
海里的呼救声也消失了。
下雨了，雨极大，成千上万道水帘子从天上落下来。海和天连成一片。
一人多高的浪头一个接着一个朝海滩上扑来。
一具尸体终于被海浪抛在沙滩上。
一个女人对着天明说：“她呼救时，你如能拉她一把，她或许不会死。”海滩上所有的人都拿刀子样的目光看着天明。天明羞愧地低下头。刘琦厌恶地甩开天明搭在她肩上的手，跑了。
天明在后面追：“刘琦，刘琦。”天明很快追上了刘琦。天明想拉刘琦的手，刘琦却躲开了：“别碰我。”“你知道我不会游泳，我那时都差一点淹死。我如果救她，不但救不了她，还得搭上自己的这条命。”“救人与救不了人这是两码事。你不救人，可看出你的人品，你如果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去救她，但救不了，又是一回事。但你只管自己逃命。如果我掉在海里快没命时，你准也不会救我。你让我失望，今后你别再找我，我不想嫁一个人品不好的男人。”刘琦说完又跑了。天明绝望地喊：“刘琦——刘琦——”刘琦跑得不见影了，天明坐在沙滩上捂着脸哭起来。
第二天，天明见死不救的事上了报纸。
天明无论走到哪，身上都落满锥子样的目光。
天明在单位上也抬不起头来。
天明见一个熟人就说：“如果有个女人掉进了海里，而你又不会游泳，你如果去救她，不但救不了她，而自己也会被淹死。那你说你还救不救她？”
那些人都不理睬天明，只咕唧一句：“神经病！”就走自己的路。
天明问自己，我难道真的该去救她？天明又一想，可我如果去救她，不但救不了她，自己也得淹死。那我去救她还有什么意义呢？此时，天明的耳畔又响起那女人的呼救声：“救命啊……救命啊……”女人的呼救声像雷声一样在天明的耳畔响个不停，天明的耳朵震得发麻，天明的头痛得也像要炸裂一样。天明便紧紧抱着头喊：“痛死我啦，痛死我啦。”
天明竟疯了。
疯了的天明总在海滩上颠颠地走，嘴里总胡言乱语：“你别再叫，我这就去救你……我这就陪着你一起死……”
这天，天明正在海滩上走着，忽然看见有个女人在海里乱扑腾，女人又在大声呼喊：“救命啊——救命啊——”天明一下跳进了海里。天明朝那在海里一浮一沉的女人游去。
但天明没游多远，就喝了几口海水。天明再也游不动了。天明心里说，对不起，我救不了你了，我也要死了。天明在海面上乱扑腾了几下，就慢慢往下沉了。
天明被人救上岸时，眼睛已合上了。
海滩上的人都纳闷，天明这疯子干吗跳海呢？后来有个人喊，瞧海里还有条狗呢。海里真的有条狗，狗在海里汪汪地叫。有个人说，天明这疯子是不是想救那条狗？马上有个人反驳，他连人都不救，还救狗？
个人在面对重大自然灾害时，力量是渺小的。除非有特定的责任，我们没有承担舍弃自己生命的风险去救助另一个生命的法律或道德义务。是否救助，完全是个人选择。那么，对一个在特定环境下决定自保的人，我们又将如何对待呢？是站在道德制高点给予残酷的轰炸，还是应该看到当事人内心的痛苦，人道地给予理解或心灵上的抚慰？《海殇》给出了答案。（张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