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的床顶上挂着两只风铃。
一只纸风铃,一只银风铃。
纸风铃是小梅以前的恋人军送的。
小梅同军相好时,两人都穷得叮当响。那天小梅同军逛商店时,小梅瞧见了那只风铃。小梅说:“这风铃多漂亮。”
军说:“你喜欢,我们买就是。”
可军一看标价,竟要100块钱。军朝小梅歉意地笑笑。
军就折了一只纸风铃。纸风铃折得跟商店里的风铃一样精致,一样漂亮,风铃也被涂成紫色。
小梅把风铃挂在床顶上,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纸风铃发出单调而粗糙的索索声。但那索索声在小梅听来,却是那么的清脆悦耳。
小梅的眼里溢满幸福。小梅说:“我要把你这只风铃永远挂在心里。”
可是小梅最终嫁给了兵。小梅进新房时,从箱里掏出纸风铃,挂在床顶上。
兵说:“这纸风铃这么难看,别挂。”
小梅说:“好看。”
兵说:“这纸风铃是军送的?”
小梅不做声。
兵叹口气说:“那你就挂吧。”
兵也买来一只风铃。风铃是银子做的,铃儿也极薄,用嘴一吹,铃儿就撞在一起,发出丁零丁零的响声,极好听。
后来小梅有了儿子,儿子三岁时,把纸风铃扯断了一只“铃儿”,并把“铃儿”撕破了。小梅气得脸都青了,狠狠打了儿子几巴掌。
兵啥话也不说,拿来纸,折了一只“铃儿”,涂成紫色,拿线串了,系在风铃上。风铃仍是原来的风铃。
小梅的眼里湿湿的。小梅对兵说:“你真好!”
此后,小梅的儿子再不敢碰那纸风铃了,他只碰那银风铃,他喜欢听银风铃丁零丁零的响声。
儿子玩银风铃时,小梅从不管,任儿子玩。
有一回,儿子扯下了银风铃的一只铃儿。
小梅没打儿子,也没骂儿子。
兵也没把那铃儿重新系上去。
少了一只铃儿的银风铃仍挂在小梅的床顶上。风吹来,铃儿碰在一起,仍丁零丁零地响。
后来,兵的房子着火了。兵抱着儿子,拉着小梅冲出了屋。可是小梅又要往屋里冲,兵拉住了,小梅甩开兵的手,说:“我要拿东西。”
兵说:“我去拿吧。”
兵冲进浓烟滚滚的房里,取下床顶上的纸风铃,就往外冲。可是兵的脚被房门槛绊了一下,兵摔倒了。兵爬起来时,火舌舔上了兵的脸。
兵冲出门,就昏倒在地上。
但兵手里的纸风铃完好无损。
这时,消防队的人赶到了,火很快扑灭了。
一些天后,兵脸上的白纱布掀掉了,兵见了镜子里满脸疤痕的自己,狠狠一拳,把镜子打破了。兵的手破了皮,血一滴滴地掉在地上。
几天后,兵同儿子失踪了。
兵给小梅留了一封信,信中说:“小梅,你去找你爱的军吧。别找我,你也找不到我。”
小梅一脸的泪水,嘴里说:“兵,你咋这么傻,我爱的是你呀。”小梅拿出银风铃捂在怀里,泪水也一滴滴地落在银风铃上。
几年后,军找到小梅说:“我离婚了。”
小梅一进军的家,就从箱子里掏出那只银风铃,挂在床顶上。
军的脸上铺了一层寒霜,我不想我家里放着别的男人的东西。
军脸上散发出的冷气让小梅浑身颤了颤。小梅默默地取下风铃,把风铃装进箱子里,然后提着箱子就走。
军说:“别走。”
小梅冷冷地说:“别拦我。”
小梅又住进兵的屋里。小梅掏出纸风铃,燃了火柴,红色的火焰蹿上了纸风铃,片刻,纸风铃化成一团灰烬。
小梅把银风铃挂在床顶上,小梅总看着风铃发呆。风铃丁零丁零一响,小梅就掉泪,小梅就喃喃自语,兵,你能听见风铃的响声吗?
陈永林是创作稳定的作家,小说主人公质朴的情感之后往往传达着浓烈的体恤之情,他的叙事看似平常,仔细分析却是有着奇妙智慧的,读过之后在不经意间已让人印象深刻。小说《纸风铃·银风铃》,以两只风铃为道具,以卡尔唯诺所说的“轻逸”的写作手法,解读了一个女子与两个男人之间的感情纠葛。在文章中,伴随着情节起伏,两只风铃不断发出“丁零丁零”或“索索”的撞击声,风铃的交替出现也暗示了主人公的心理变化。(常聪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