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忙抱拳道:“一介赶车的,哪里敢担得上唐四当家称呼什么‘阁下’?只是碍于种种情由,在下不便将姓名告知,还望四当家海涵。”他向唐慕慕望一眼,复又对唐义礼朗声道,“恕小辈插言一句,倘若唐姑娘真的做了有伤风化之事,便是为了腹中骨血,也断然不会告知四当家,依在下看,唐姑娘是存了必死之心,才说出这番言语,还望四当家明察。”
唐义礼听他说话赤诚,又知道唐慕慕自来刁蛮古怪,略一斟酌即明了,只是这少年不将姓名告知兼之此事终是唐家家事不便外人知晓,一时甚为光火,冷哼一声,道:“这是我唐家堡的私事,还望尊下莫要插手。”
车夫见此,知道今日之事绝难善了,面色一凝,喝道:“到我车上来,就是我的客人,谁敢动粗?”说罢,马鞭一扬,“啪啪啪啪”甩了四个鞭花,鞭子打在雨水中,雨滴落地的速度似乎也被缓了一缓,唐义礼初时也不在意,哪知这马鞭落下时,便听见四围几声惨叫,只见车尾有三人捂住脸摔倒在地上,原来他表面看来是炫耀马技,暗中竟然以雨水为武器,击中了三人的面部。
又听唐慕慕一声惊叫,原本在她手中的精致瓷瓶摔碎在地上,内中粉状药物尽皆散落,须臾便混入雨水中,第四个鞭花竟然是将他手中的毒药击落。
他望向唐慕慕,缓缓道:“我不知道你遇到过什么,但是这世上决然没有什么需要用付出生命的代价去反抗,”又转向唐义礼,拱手道,“我不想滥伤无辜,只是想说与四当家知道,亲事一事,若大小姐执意不肯,我之于谢家也有些面子,可以代为转告,相信谢家必然不会同唐家为难。”
唐义礼见他的四个鞭花,心下已然起疑,不禁犹豫。
车夫知道今日必然要说明身份,否则于唐四当家的面子也过不去,但有外人在旁,不便言明,只是跳下车来,向唐义礼躬身抱拳道:“晚生失礼,望四当家不要见怪。”语罢抬头望向唐义礼,一双眸子炯炯有神,低声道:“晚生谢敬轩。”
唐义礼凝眉点头,这时候才道:“如此,今日我便将慕慕托付给你……”话音未落,忽听“砰”一声响,眼前登时迷茫一片,只听唐义礼怒喝一声:“什么人?”车夫距离唐慕慕太远,一时施救不及,只能将她身形压低以避免吸入烟雾,奈何这烟雾四溢,早从四肢百骸渗入,只觉身体一凉一麻,只听见耳边淅沥雨声,再无丝毫异样。雨虽渐小,却也很快将硝烟冲刷干净,目能视物之时,唐家人早已不见了踪影。他心中却不觉宽慰,这烟雾应是唐家堡的晶凝散,触者通体生寒,逃遁时候施之,能让对手不敢轻举妄动,可是唐义礼的言语说明他并不知道有人突然发难,那么这烟雾又是谁施放的呢?
却听唐慕慕冷冷道:“你又是谁,何必救我?”
车夫道:“我叫谢敬轩。”
唐慕慕一呆,退后了半步,道:“原来是你?”随后自言自语道,“你武功比我好,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过,我劝你还是早点将我杀了,否则我一定会让许大哥杀了你。”
谢敬轩只是低头看地上的踪迹,半晌才道:“不必惊讶,我不是逼婚的,是来解除婚约的。”
唐慕慕一愣,谢敬轩回头看她,又道:“相比而言,你还是关心一下你四叔的安危吧。这烟雾不寻常,何况你逃婚何以会在唐家堡引起这般的震动,怕也是其中有人作梗的缘故。”
唐慕慕奇道:“你的意思是……”
谢敬轩道:“这件事情我一直觉得有蹊跷,这桩婚事如果姑娘不同意,只需唐大当家一句话便可,为何反而会派人告知谢家提出及早完婚的要求,我也早修书一封说道要取消婚约,并择日登门道歉,为何唐家还要对姑娘苦苦相逼,以至于离家出走……”
唐慕慕一怔,方低了头,道:“其实这也没什么,是因为我早前就喜欢许大哥,家中都不同意,再加上许大哥有事去了外地,为避免家人说三道四,我索性诓骗说许大哥已经去世了……然后唐家就要求及早办理婚事,我没有办法,只好……”
未料是这样的理由,谢敬轩一时只觉哭笑不得,半晌,才道:“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唐慕慕一呆,道:“哪里想过怎么办,大不了浪迹江湖去了……”
谢敬轩担心唐四当家,又见眼前的女子完全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便不想和她多说,思索片刻,道:“这样吧,我去一趟唐家堡,至于姑娘,尽可以随意。”
唐慕慕要反驳,忽然想起江城的姨娘家,虽说近几年来家里都不同姨娘的南宫家有所往来,不过她还清楚地记得幼时曾经和表弟南宫彻一奇玩耍的情景,如今想来,如在昨日,念及此,便道:“好啊,想来唐家堡对我欲杀之不及,我还是不要去碍眼的好,至于四叔,你放心,整个唐家堡都没一个人敢对四叔大声说话,又哪里会给他带来什么麻烦……”
谢敬轩嘴唇一抿,道:“如此也好,稳妥起见,我还是去唐家堡退一次婚约,也可表示谢家的诚意。”
唐慕慕见他了结自己的一桩心事,心里开心,笑道:“原也不必,反正唐家找不到我,谢家找不到你,又哪里会有人在乎那种戏言?……不过,你既然有心,便也随你!”
谢敬轩也不多言,只是点头,复又问唐慕慕:“此地距离江城还远,姑娘若不嫌弃,可到前面镇上为姑娘租辆马车。”
唐慕慕也不拒绝,只是笑道:“那便有劳了。”说着钻进了车厢里。
谢敬轩一笑,心道这位唐家四小姐真是没心没肺的小孩子,方才还诓骗叔父身怀六甲一心求死,现在又这般快乐起来了。
雨已经渐小,虽然眼前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唐家发生了什么,唐四当家又怎样,想到这些事情,他不禁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