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快点,仔细些,可别把瓷瓶子给我碰坏了,你赔不起......”
院子里传来声惊呼。
杨久言愣了会,反应过来,该是江家小姐明珠回来了。
她揩掉桌上的水珠,整了下衣服,推开门。
院子里像是炸开了锅,沸腾个不停。
杨久言小心的站在厢房的窗子边,不想还是被那先前说话的丫鬟注意到。
“那个,你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来搬东西,仔细小姐回来剥你的皮!”杨久言先不知是叫自己,待听得那尖锐女声再次响起,她才注意到周边的人都在忙,只他她傻站着,啊呸,是好好站着。
想来那丫鬟以为杨久言是院子里新买来的丫头,还不知规矩,正要发作,就见杨久言浑不令地进了厢房,她气得跳脚,冲上前就要拍门。
“翠姐姐,小姐回院了。”传信的小厮扯着嗓子在院门口叫道,丫鬟柳眉倒竖,朝门里啐了口,哼哼的去迎江明珠。
杨久言心中甚觉无趣,估摸着江明昌这小妹像许多刁蛮小姐一样,动辄大发脾气,不然只去做客回家,哪里来的这么大阵仗。
她原以为在别人家做客,又住了人屋子,至少得陪着好笑脸,没想到被丫鬟一句话破了功。什么封建社会,凭谁能剥了她的皮,凭谁能如此命令她?
“小姐,小姐,等等我,等等我。”没有隔音措施,院子里的动静清晰地传到杨久言的耳朵里。江明珠已经进了院子,却是往厢房走来,还走得很快。
未等想久,房门“碰碰”响起来,“是杨久言在里面对不对,我是明珠,江明珠,我哥是江明昌,你开下门。”
杨久言地又从梨花木凳子上站了起来,打开门。
映入眼帘的是江明珠白皙细嫩的鹅蛋脸,两只水汪汪的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鼻子挺直,嘴唇如花瓣一般红颜动人,脸上笑意弥漫,纯真娇憨。
真是好一个美人儿。
美人儿张开嘴,声音叮咚如泉水,“果然跟大哥说的一样,胖胖的很可爱呀。”
杨久言脸上几不可闻的出现三条黑线。她请了江明珠进来,瞥见先前指使她的丫鬟小翠满头大汗。等江明珠坐下才道:“打扰江姑娘了。”
江明珠小手一挥,大大咧咧地道:“哎呀,这般客气做什么,大哥说你很聪明,叫我跟你学学呢。”
这股子浑然天成的亲近,令杨久言也不好故作疏离,她收了些戒备,也笑笑,“让江姑娘笑话了,不过是有了些杂点子。”浅浅的酒窝若有若现。
“可别江姑娘江姑娘的叫我,听的人怪不舒服。我不过虚长你一岁,久言就叫我明珠好了,”不待杨久言说完,江明珠马上道。
杨久言一时不明江明珠为何会待她如此亲厚,但有句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不管江明珠来意是善是恶,见招拆招便是。难道她还不如一十四岁的丫头片子吗?故与江明珠也聊的甚开,待到晚饭后,又说了会子话,江明珠才愿意回去卧房休息。
见她走远,杨久言摇摇头,捏捏陪坐一下午而僵硬的背,用丫鬟打来的水洗漱过后,便沉沉睡去。
天还未亮,略微有些青光透过窗户纸进了厢房,杨久言意识迷蒙的睁着眼睛,没睡意,也不愿起身。等到听见院子里稀稀疏疏有丫鬟倒夜壶、扫地、生火,她再躺不下去,翻身下床,踢踏着布鞋,给自己倒了杯隔夜的凉茶先灌进肚子。
一杯水下去,杨久言算是彻底清醒了,她进小间五谷轮回了一番,出门时见太阳也像是刚睡醒的那般,正朦胧的张开眼。远处的天空是清蒙的白,此时渐渐染上灿烂的橘黄色,覆盖在大地上,草叶上晶莹剔透的露珠被映照的色彩斑斓。
杨久言深吸口气,空气中残余昨日雨打泥土的的味道。“唔,今日天气不错。”她自言自语一阵,兴致顿时高起来,在院子里转了圈,复回了房间,把小包袱取出来,翻了几遍,摸出一只早已暗淡无光的银镯子,欢欢喜喜带在手上。
江家院子分类简单,杨久言昨日问过江明昌的住处,径直寻了去。石砖筑起的墙面古朴大气,中心镂了个拱门,杨久言抬脚跨进,院子里无花无草,白净的地面清清爽爽。
“杨姑娘,这么早?”江明昌才着好衣裳,就从窗户中看见杨久言蹦跳着进了门,他赶紧拢好头发,打开房门。
“江大少,不早了,咱们得上街咯。”杨久言根本不可能有男女大防的忌讳,她取笑江明昌起的晚,指着江明昌的头发,嘻嘻笑了一声。
江明昌眼角抽了抽,也不晓得怎么讲她,红着脸由得她去。梳洗好后,也不用早餐,两人就出了门。
太阳是完全伸出脑袋,天地间一片明朗。
江明昌心有韬略,他弃了马车,领着杨久言往油篓弄走去。油篓弄是山城闻名的小吃街,杨久言那句“口腹之欲带来的商机是旁所不能比拟的”让他感触颇深。
街上各色吃食应有尽有,杨久言被勾的饥肠辘辘,她道:“江大少,我们吃些东西先吧,”却不知吃哪样好,又问道“这些能每样吃点吗?”
江明昌用戏谑的眼神望着她,杨久言有些不好意思,咯咯笑道:“你推荐一项顶好吃的嘛,快点啦。”
“就吃烫粉吧。”江明昌指着右侧的小摊位,一个缠着青布的妇人正麻利地捞起米粉,一卷一卷分别往大碗里放好,杨久言见她扯那米粉竟像是用了几分力气,问道:“江大少,这米粉放了什么,怎的这般有劲?”
摆摊的妇人爽朗的笑道:“小姑娘是外地来的吧,这米粉可是自家做的。浸米、磨浆、滤干、采浆......一道工序也不能少。这要是不好啊,可不被乡邻笑话了?”
杨久言无来由的喜欢这妇人,她走到唯一的小桌子边坐下,道“婶子,先来两碗。”
妇人满脸笑意的应了,把碗里的米粉放在烧好的锅子中烫了几分钟,接着用竹制的漏勺捞出,放上调料,搁了姜丝、蒜末、菇丝、香菜和葱叶,淋上点猪油,又在另一口小锅中舀了勺煮好的汤浇在上面。另端了萝卜丁、芥菜梗到桌上。
杨久言早被香气烘的口水滴滴答答掉,端起碗先喝了口汤,妇人赞道:“小姑娘倒是很会吃东西嘛,竟晓得先喝汤。可不是我吹,婶子的汤可是用大骨头、香菇丁、大茴香、桂皮一起熬了一晚上才得来的。”
杨久言舍不得停下来,只拼命地点头,美美的吃了起来。江明昌由着她,很快就吃了一碗,他掏出三个子,预备付账,杨久言嘴里塞满米粉,“呜呜呜呜”地压住他的手,紧嚼了几口,道:“再来一碗,再来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