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的安静,像一杯茶,清浅,带着淡香,沉在杨久言的心底。
行了一下午的马车,跳在松软的红土地上,杨久言真切地感受到内心的那股子迫切。她想安静的歇一歇,想好好的想一想。
杨天和闲不住,他的田地已经有小半年没有看管过,着实不踏实。
秋风起,稻米黄熟,快到收割时节,杨天和已经想好,这次入仓后寻人来翻耕,种下新成苗的油菜嫩株。次年三四月金黄的油菜开花,五月收油菜,榨油,接着翻耕,育秧苗。六月开水田,插秧。
这是他的打算。既然不能常在家,那么保证一季稻一季油菜是必须要有的,所以一到家就领着杨而行往村长屋子走去。
丁氏更积极,抄起笤帚,屋里里里外外就打扫,嘴里边吩咐杨久言道:“到厨房看看,打些水上来,把锅子刷刷,我等下去你徐婶家。”
虽说是过了小半年的好日子,杨久言倒没忘乡里这些活。她麻利地拎着木桶,系上麻绳,往井里一丢,使了劲往上一提,满满一桶水就打了上来。
厨房里很简单。一个三角立架,还是杨久言爷爷自己做的,用来放洗脸的木盆子;一方石缸,杨久言提来的水就倒在里面;再就是一口灶。
土砖砌的灶,能放两口铁锅,其下两个烧柴禾的灶膛,下头各一处接灶灰的灶洞,烟囱高出房顶。灶身涂白,黑墨描几笔莲花鲤鱼之类的吉祥图样。两口大铁锅之间通常嵌有一口铜罐,成天贮满水,利用灶膛的余温煮熟,乡间却叫做“铁罐汤”,可以洗脸、洗涮杂物,不怎么用来喝。
杨久言听过这样的说法,道要形容人家穷,可以说是“喝铁罐汤饱的”。
杨村的主要农作物是油菜、稻米、棉花、黄豆,是以烧灶的柴禾也多用这些。其实都不如木柴好烧。但也只有在过年过节里,才能将一年攒下的劈成一条一条,挨墙根码成一垛一垛的松木、松枝拿出来用,将它们堆进灶膛,火苗慢慢舔上来,非常香,火力绵密悠长,比稻草棉花杆之类管用好多。
土灶铁锅烧煮出来的食物很美味。杨久言想起刚来这的那段时间,没肉吃,只有祭祀、过年这样的大节,杨天和和丁氏才会从石罐子里割一刀咸肉,切成片,在锅里放上油菜花榨的菜油,切好水芹、椒,一起在锅里炒出来,那味道真是让人难以忘怀。
“九儿,水烧好了吗?”
丁氏的声音从外边隐隐约约传来,杨久言赶紧收回思绪,点火上膛。
等到丁氏娘俩洗漱完,杨天和才领着杨而行回家。
“怎么样?”丁氏见杨天和脸上笑意颇深,心情也放松很多。
果然,杨天和哈哈大笑道:“今年是丰收年啊,村长帮着我们照顾的很好,哈哈。”
杨久言真是难得看到这个父亲如此开怀,也真正高兴的跟着笑了起来,一时之间,杨家老房子里温暖如春。
翌日清晨,杨久言早早起来,与丁氏打过招呼后,独自往水库走去。
水库旁边的小树林,树木倒未曾枯黄多少,依然郁郁葱葱地挺立着。
杨久言寻了处干净的石头坐着。
远处的石墩子上几个妇人正浆洗一大家子人的衣服鞋帽,“噼啪噼啪”的木槌声不绝于耳,听的杨久言心中很是踏实。
原本的她,也是农村长大的孩子,家乡也有这样的水库,每天也会有勤劳的妇人早早就来洗衣服。
此时此刻,这样的情景让杨久言分不清自己所处何方。
“接下来,该怎么走?”
这个问题其实从江家出事时,她就开始想了。不过到现在还没有个定数。
“杨久言,你不会是忘了自己还有一些东西的吧?”凉爽的秋风将她吹醒,杨久言猛然记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她环顾四周。清早的树林,人迹全无,正是绝佳时候。闭上眼,杨久言默念着:“三魂七魄,一招回身,破立有何,得所异乎......”
正是地府阎王教给她的口诀。
不一会,杨久言已置身于白蒙蒙的虚境中,睁开眼,就见到威严的阎王望着自己。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杨久言心中对这阎王倒没再很害怕,甚至她还咧嘴对阎王笑笑,以示友好。
“杨久言,难道这次你想帮江家?”阎王的声音总是那么威严。
“是的,阎王爷,我希望江家此次能平安无事,尤其是江明昌,一定得好好的。”被精明的阎王看中心事,杨久言倒也坦然,她接着道:“还有,我希望能得到阎王爷的支持。”
阎王这人,既说精明,自然不会做亏本的买卖。他抚着嘴角的胡须,道:“我提醒你一句,你只剩下两愿三锦囊。可刚刚你说的,就有两件事。”
杨久言被噎住,一句话哽在喉咙里,她可是连着说的,就不能算一个愿望吗?“那我用一个锦囊总可以了吧。”
虚境中,回声十分明显,杨久言听出自己的不甘不愿,阎王何尝不知道。他照例摸摸胡子,道:“杨久言,你是不是觉得锦囊作用很小?”
“没有。”杨久言心里默默回了句。
言归正传,杨久言给自己打气,总结道:“第一,我想开启第一个锦囊,保江明昌一家平安。第二,我希望您能许我一定的实力,我想开连锁超市。”
总算说出,阎王眼里一亮,心中笑道:“我看你这段时间小打小闹的,终有一日会来求我,可不就......”
不过,“就这么简单?”
杨久言点点头,道:“于您很简单,但对目前的我来说,可真是力所难及,只得请您帮忙。”
她一介农民之女,不过借助江家的财力才开了便利店,折腾小半年,本金一扣,伙计的薪资一发,平日开销一报,最后再与江明昌分,她手头上根本没留下什么。思来想去,只有这一个方法能行。
雾蒙蒙的虚境里,阎王很清晰地将杨久言的想法看穿,那是一种无奈,也是一股韧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