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不得不啰嗦一句,谈谈晋朝的商界现状,其实就一个字--乱。盘踞在北方的阀门钟、尚、金、于四大家几年前突然联合发动猛烈攻势,誓要吞并南方商界,而南方商界原本并不融洽的史、赵、江三大家自然只能抱作一团,奋起反抗。于是全国震动,物价波荡,人心不安。恰此时,偏安一隅的蜀商却瞅准机会,想要来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也参合了进来。
杨久言是在进入聚贤堂核心圈之后才知道,原来江明昌家那场无妄之灾也是被这次商界战争余波给震到的。不过事物总有两面性,正因这次商界混乱,杨久言才能火中取栗,将一加小心的开到现在。她深信一言:“乱,就是机会。”话说回来,于杨久言是机会,对商战中的几方来说却意味着随时崩塌的危险,史家近几年就过地很不顺利。
史家是扎根在南方两百多年的,经历朝代变更、洪荒灾涝而不倒的典型豪门大户,也是此次南北大战的南方的代表。它的关系网盘根错节,上通天,下达地,任何一个环节都紧密相扣,出不得一点错。由此可以相见,作为史家的当家人,史筱柠的压力一定非常大。
这个文人笔下“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巴掌大的脸精致妍丽,纤细的身材带着诗情画意,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女子,当家五年,无数次带领史家在危险面前获得最佳利益。却在此时,面对另一个女子,一个胖乎乎圆滚滚的女子,向来在谈判中平和淡定的脸上的裂开了一道小口子。
“久言对自己,未免过于自信。”过于自信就是自负。史筱柠希望杨久言明白,在大利面前,她不是个欠缺脑子的人。
杨久言收拾起闲磕时候自由奔腾的心,郑重地说道:“我明白,对于史家来说,一加充其量就是道开胃小菜,算不得什么。但是请别忽视它的作用,因为它关系到民生大计。”
史筱柠不语,手指有规则地敲在几上。
见对方不接话,杨久言只好自顾自接着说下去,“观我晋朝,商业较之前朝发达何止百倍,有粮米铺,有成衣铺,有绸缎铺有工艺铺,等等等等,实在是繁荣昌盛。最重要的是百姓手中有余钱不说,也愿意花钱,由此又催生了各种各样的产业,一加也顺应而生。”为了一加扩大,杨久言倒是做足了功课,竟不惜把商业机密透露出去,“集合百种物品于一店,配置专业的服务人员、高层管理、保全人士、维修团队,一加在投入方面就已经考虑到各种情况,兼之在逐步发展中发现并解决问题,此时它绝对能称得上是零售业的领头羊。”
可能感觉自己话有点说大了,杨久言摸摸头,腼腆地笑了一下。
“既然是零售业的领头羊,那壮大起来应该不难啊。”史筱柠面色如常,眼神却像是被点了火一样亮晶晶的。
“问题就在这。”饼既然已经画出来,聪明人就该适当的退后一步,杨久言苦笑出声,“当初我仗着有些倚靠,在京城开了第一家一加,反响倒是真的很不错,京城人人知晓,每日光顾人数成千甚至上万,到如今即便有人模仿着一加,它亦是收效甚著。可我这人好大喜功,自不量力地于这两年陆陆续续开了十几家分店,一时间不止花去所有积蓄,更欠下一屁股人情债,叫人好生不爽。”
律正一听,就知道杨久言开始挖坑了,人情债和债完全不一样的好吧。果然,史筱柠问道:“所以久言要我入股,其实是把我史家当成活动的钱庄?”
“不不不,”杨久言一脸严肃的摆摆手,“其实我特别敬佩你,崇拜史家,所以久言希望史家能绵延不绝,兴盛不衰。”
展示了一加的好处,又说过自己的难处,接着就是拍马屁啦。看眉目舒展的史筱柠以及一脸得色的史三,就知道杨久言这记马屁没有拍到别的地方,比如马蹄上去。
垂眸沉吟片刻,史筱柠展示了她果断的一面,“怎么个入股法?”
有戏了。杨久言和律正对视一眼,镇定地从袖袋里掏出一本蓝色封面的小册子递给史筱柠,说道:“这里面详细记录了我一加十六店的全部情况,包括开店资金、货物作价、人员薪资、后期维护等等,筱柠看看。”
史筱柠接过蓝册子之后,信手翻开一页,见果然如杨久言所说,一条一条清晰明了,便收起随意,认真看了起来。她天资聪颖,又勤奋刻苦,书文方面亦是十分通达。这本载有杨久言全部财产的册子,不消半个时辰便被史筱柠吃了个透。指着结尾处的数字,史筱柠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样子,“负三十万两?”
杨久言的厚脸皮难得一红,“倒不是欠的外债,只是有些店家的余钱未曾结清。”这是晋朝的行例,相信史筱柠应该能理解,杨久言对此也不多说,“现我邀你入股,一为打通南方市场,二为保障一加稳定,银钱倒不是大问题。”
杨久言的性格从前世开始,就带着冲动和果敢。引商入股的想法在京城就已经生出,只不过一直到江明昌坦白开始杨久言才正式要实施,这也是她跟着梓梨来临安的另一个原因。
史筱柠点头,“我确实对你的一加有兴趣,不过,我更有兴趣的是你说它能改变史家的原因。”一切又回到原点。
“商阀混乱,得民者得胜之。我杨久言能在火中取栗,靠的就是民心所向。”骄阳般的笑容绽放在杨久言脸上,一扫先前略带拘谨的混样,激荡了史筱柠的心。
“得民心者,胜之。”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何她会一直都没想到呢,复杂地看了看笑的灿烂的杨久言,史筱柠终于承认自己被个名不见经传的人打动了。她也是个爽利的人,一旦下定决心,原本清淡的脸上忽然就又变成热烈的呼喝,“走,先吃饭。”哪还有半分娇淑模样。
银亮的阳光从中天倾泻下来,这座无与伦比的大宅子里,响起两道清澈高亮的女声,频惹仄仄的鸟儿惊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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