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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我的心里,尽是愧疚

我觉得自己的身体重得快要倒下了,我觉得我无法行走一步了,但我的视线好像在移动,随着眼前的背影在移动。

透骨酸心的剧痛却令我逐渐清醒过来,我隔着模糊的视线盯紧还在眼前的背影,哽咽不堪的声音拼命呼喊着知微。

“知微……对不起……对不起啊……那天我没有爽约,我怕你会做傻事,所以才去找乐小柏,叫他帮我劝你,但……但我回到医院的时候,你已经走了……”

知微愤然回头,咬牙切齿地瞪着我,几秒之后,才吐出痛心绝气的声音:“劝我?为什么要劝我?你不是答应了跟我一起消失的吗?难道你怕死吗?所以你就想让我一个人去死?”

“不!不是这样的!知微,不是这样的!”眼见知微终于肯跟我说话,我立刻扑上前,紧紧捉住她的手。

“不是?好啊,那么我们现在一起去履行当年的承诺吧!”知微反过来捉住我的手,那强大而疯狂的力度好像要让我飞起来一样!

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一时之间实在想不通知微话中的深意,双脚却下意识站稳了恐惧的步伐。

“怎样了?怕了?舍不得死了?因为你现在有一个很完美的男朋友,所以就可以放弃我了?对吧?”知微一字一刀刻进我的心脏,但那愤不欲生的瞳孔里也暴露了她的痛苦。

“我现在的确不想死了,但我也不会让你死,我不会让你走的!知微,你留下来,让我赎罪好不好?”我不知道自己说这些话是对是错,但这是我打从心底的真诚。

知微紧紧盯着我,但我的视线还是很模糊,我根本看不清她的表情,又或者,是我下意识不想看清楚。

直到这一刻,我的心还是很乱很乱,脉搏细若悬丝,就像这个七零八落的世界。

“你知道……那天我为什么要赶着走吗?”知微突然说话了,声音虚弱不振,却反而温柔了许多。

我猛地抬头,擦干眼泪,用力喝道:“不知道!知微你告诉我,把你这几年的事情都告诉我吧!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无论快乐或痛苦我都要跟你分担的!”

知微讽刺一笑,冷得像个冰雕,却藏着刺骨的刀刃。沉默了一阵,知微才缓缓翕动那双快要缝合的嘴巴,虚弱不堪地吐出每一个拖拉的字眼:“那天晚上……我偷了院长的一千元……我很怕……怕得要命了……我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很怕死,我怕她会打死我,我想逃出那个地方!但我来到医院,你居然没有赴约,我等了半个小时,我怕得双脚都发软了……突然,有人跑过来,我吓得躲在大树后面,我以为是院长拿着棍子来找我,谁知道那个人竟然是王护士……”

“王护士?”我震惊地捂住嘴巴,不禁担忧地问道,“然后呢?然后怎么样?她有打你吗?”

知微沉重地摇了摇头,再缓慢地说道:“其实她以前也收了我妈妈的钱,妈妈叫她暗中照顾我,她收的钱比院长多几倍,但她却没有履行对我妈妈的诺言。后来可能因为良心发现吧,她知道我偷了院长的钱跑出来,叫我不要回去了。原来妈妈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给了她钱之外,还留了一个男人的资料给她,妈妈说如果我真的到了走投无路的那一天,就叫我去找那个人。王护士跟我说了之后,我一猜就猜得出来那个是我爸爸!”知微偷偷握紧了拳头,脸部神经也激动地抽搐了一下,“接着我就按她意思写了一封遗书,让我永远消失,然后投入新的生活。”

“所以你就去了柳家?”

知微冷冷一笑,却暴露了透骨酸心的痛,“哼,当时王护士教我写遗书的时候我真想死了算了,但我走着走着,想着想着,又觉得上天对我很不公平,为什么我要被遗弃?为什么我的家人明明活着,我却要躲开?那一刻,我突然对自己发誓,我不会步我妈的后尘,我不会让柳家好过!”

“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让你找到你的父亲了吧?”我不禁扬起了欣然的笑容。

“上天除了作弄人还懂什么?我才不相信命运!是我妈聪明,是她眼利选中了王护士,如果不是王护士教我这么做,我也不会活到今天!但她只是为钱做事,她欠我的不止这么一点,所以我不会感激她!我为了帮妈妈出一口气,我按着王护士教我的坐车方法找到了这个城市,找到了柳家!那时候刚好是春节,我在管家打开门的时候一口气跑进他们家,爷爷等长辈都在那里,我大声告诉他们我是柳怀德的私生女!”知微的眼里突然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凶光,却又很快变得坚强而锐利,“他们为了不希望我把事情闹大,所以才接纳了我,向他们的朋友称我为从孤儿院带回来的养女,但因为我比柳希妍大,所以我就当了她的姐姐。”

虽然我不太赞成知微这种强硬的态度,但只要她现在过得开心就好了。我抿了抿唇,像小时候一样握着她的手,努力附和道:“那就好了,他们对你还好吧?至少也会比院长好吧?”

“他们敢对我怎样?”知微肆然一笑,像个高高在上的女王,“奶奶有一次突然跑来帮我剪头发,然后故意装作不小心地把我的头发拔了出来,我问她是不是要验DNA,我拔了好几条出来让她验个够,她说我是个可怕的孩子。我做到了,我令他们很不安,总算达到了妈妈临死之前的一个小心愿。”

我微微一愣,短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

知微的奶奶说得对,她真的变得很可怕,但这都是因为她的生活太可怜导致的,我应该相信她是善良的,全心全意地相信!

不知不觉原来已经是晚上七点了,我们走在学校里,人群渐渐散去,迈向烟火晚会的地方。看见天空灿烂的光芒,我才迟疑想起跟沐曦晨的约定。

我看了看身边的知微,决定爽约了。

知微对烟火好像没有太大的兴趣,她继续跟我游荡在冷清的学校里,我想尽办法打算给沐曦晨发短信,可是这里离洗手间还有很远的距离。

突然,我的手机响起了,害我心虚得浑身一振。知微向我投来狐疑的目光,又盯着我口袋里响个不停的手机。

“是曦晨吧?接吧。”知微大方地说道。

我犹豫了一下,电话铃声停了下来,我松了一口气,可是心里藏着满满的不安。

不到两秒,手机又响起来了,我知道这样下去手机只会响个不停,如果关机的话沐曦晨会更担心,最后我还是小心翼翼地接了电话。

“喂?曦晨?”

“你怎么还没回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

“我突然有点事不能去烟火晚会了,不好意思啊,你自己去吧!”

“怎么了?有什么事?我去找你吧!”

“不用了,明天我再跟你说,我先挂了!”语毕,我立刻心虚地挂了电话,然后连手机都关掉了。

我偷偷望向知微,她很冷静地看着前方,可是面无表情的她让我的心更紊乱不安。

偏僻却宁静的山区别墅,比起沐曦晨那就在城市里的别墅区显得更庞大更有气势,水软山温,嫣红姹紫,百花争艳。夏日炎炎,站在半山上,凉风渗透身体,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阴凉,令人站在这里有一种不切实际,天花乱坠的感觉。

我不习惯这种明明放满名贵的摆设品,身边又站着许多陌生的仆人,却显得加倍冷清和压抑的空间,看起来知微也不太适应这个家,但她偏要在柳希妍面前把我介绍给她的父亲认识。

我们一起吃了一顿沉默且压抑的早餐,知微的奶奶好像把我当成一个特地来粘他们的富贵的孩子,字字讽刺,但知微竟然没有为我反驳一句,跟以前的她截然不同。

早餐之后,知微终于带我离开了这间豪宅。

坐在陌生的公交上,知微一直看着窗外,看着这个已经熟悉的环境,却没有主动跟我说话。其实我也明白我们之间存在这么多隔膜,一时之间实在很难重拾旧欢。

我埋头沉思了很久,好不容易才想到包包里有一颗巧克力。我立刻掏出来,递到知微面前,努力弯起紧张兮兮的嘴角,“知微,不如吃块巧克力?很好吃的哦!”

知微愕然侧头,呆呆地看了那颗巧克力好几秒钟,再讽刺一笑,摇头道:“这是曦晨送给你的巧克力吧,我怎么可以吃呢!”

“不是!这是同桌请我吃的,她给了我两颗,我觉得太好吃了,所以一直舍不得吃这一颗。”我立刻心虚地摇了摇头,虽然明明不是沐曦晨送的,但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心虚。

“你喜欢吃就留着吧,干吗给我呢!”知微礼貌地笑说道。

看见这个陌生的知微,我有点失望,但此时此刻我只能继续努力,“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好东西当然要一起分享了!”

“那么曦晨也可以一起分享吗?”知微认真切切地看着我,语气很平淡,也很冷静,我无法从她的眼睛里找到一点开玩笑的余地,而她也没有在我张皇失措之际挽回她的说话。

我沉沉低下头,脑海明明一片空白,嘴巴却不受控制地吐出自私的说话:“但曦晨不是一件东西……”

“呵呵,当然了!他是一个人,人当然不可以受别人摆布了!我只是开玩笑而已。”知微的反映很快,好像早就准备好要如何回答一样。

我尴尬一笑,只想尽快摆脱这个话题,却又更想弥补知微心里的缺口,“知微……对不起,曦晨那笨蛋之前对你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真的很对不起,我替他道歉,你不要……”

“我们三个都没错啊,道什么歉?”知微大方一笑,解开巧克力包装,咬了一口,再把剩下的半颗递给我,“一人一半!”

“嗯!”我兴奋地点了点头,立刻把巧克力塞进嘴巴里。

第一次,第一次感觉到巧克力原来也可以像糖果那么甜的。

今天清晨,知微带我去了属于她的地方,现在,我就要带她回来属于我们俩的地方了。

自从上次跟乐小柏吵架之后,我们一直都没有像以前那样亲切地说话了,今天不知道可不可以借着知微的归来,令我们三个都重修旧好呢?

我用钥匙打开那扇有点生锈的铁门,知微好像不太习惯这种旧式住宅,踏入屋子的时候,一直都小心翼翼地观察地面,仿佛生怕会有老鼠蟑螂跑出来一样。

我怡然一笑,抱着知微的手臂,一边走向乐小柏的房间,一边笑说道:“放心吧,乐叔叔把屋子整理得很干净,连蟑螂都没有呢!”

话音刚落,还穿着睡衣的乐小柏气鼓鼓地走出来,盯着知微,二话不说便问道:“她是谁啊?这么怕脏干吗来我们这种旧城区?”

乐小柏今天的心情好像很糟糕,但我却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喂,乐小柏,你今天怎么了?吃火药了?”知微替我问了心中的问题。

“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乐小柏一脸惊讶地打量着知微,却久久也找不到答案。

知微推开乐小柏,肆无忌惮地走进他的房间!乐小柏见状,慌忙跑进去,猛地挡在电脑面前,气鼓鼓地骂道:“你懂不懂得什么叫礼貌啊?一个女生随便进男生的房间,而……而且……我还穿成这样!”乐小柏尴尬地看了看自己的短裤。

“这么紧张干吗,你在看片吗?”

乐小柏坦然失色,尴尬又焦急地喝道:“你——你到底是谁啊?一个女生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

“我们是谁跟谁啊?怎么不可以说?”

“谁跟谁?我不认识你啊!”

“我们三个以前每天都混在一起,你居然不记得我是谁?”

“我们三个?以前?”乐小柏的脸色越来越惨白,但他居然连猜测也不敢说出来。

见状,知微竟然展开灿烂无比的笑容,突然扑向乐小柏,张开手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埋头在他的脖子上,甜蜜蜜地说道:“乐小柏,我好想你哦!没见几年而已,你居然长得比我高了这么多!”

“知……知微?”乐小柏好不容易才吐出三个字,但这三个字连他自己也惊讶得瞠目结舌。

知微兴奋得跳了起来,却又顽皮地揍了乐小柏一下,“迟钝死了!这么久才想起来,怪不得你追不到小晴啦!”

乐小柏先是兴奋得瞪大了眼睛,却又迅速变得失落而尴尬。见状,知微才迟疑地反应过来,惊讶地捂住嘴巴,“对不起哦,我多嘴了!”

“知微,你胡说什么呢?乐小柏是我永远的好朋友和恩人嘛!”我立刻打破尴尬的气氛。

乐小柏偷偷望了我一眼,又故意把视线落在知微脸上,“对了,你不是……写遗书了吗?怎么又……”

“你很希望我死掉吗?”

“当然不是啦!只是觉得太突然了!”

“说来话长,我们以后再慢慢解释吧!对了,我们团聚了,你要以男生的身份带我们去玩哦!”

“嗯!嗯!你们到外面等一下,我先换衣服!”乐小柏把顽皮的知微推出房间,然后反锁了。

知微贼贼一笑,然后在我耳边小心翼翼地问道:“乐小柏知道你跟曦晨在一起吗?”

我心虚得出神,半晌才能失落地摇了摇头。

“你知道刚才乐小电脑里藏着什么吗?”知微继续发问。

我又摇头。

“他偷拍了你和曦晨在学校外面时的照片。”

我顿时瞪大了眼睛,张开了嘴巴,久久也没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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