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南院王府。
自上次从塞北回来之后,耶律无邪为战事忙碌,而明月只是每天坐在院子里闲着发呆,实在无聊时便对着天空发呆。王府里人影稀疏,寂静凄凉,就像这府中的主人,冰冷无趣。偶尔抬头,不知不觉已至黄昏,月亮也缓缓似从寒潭中升起,就像刚出浴的处子圆润明亮。
明月猛地转过头,提灵那丫头又在屋里苦读,也不知她从哪弄来一本汉人的诗集,说是要好好读读,以便更了解汉人。明月倒是不解,又不考状元,整个人一副‘十年寒窗苦读’的架势。忽听提灵念叨‘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不自觉从帽中捋下一丝秀发,刹那间,又想起喝醉的那晚,整个人死寂般消沉。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总是回想起大宋,明知有些事命中注定,无法再在一起。只是心有不甘,仍想弄个清楚、明白。耶律无邪的情谊,明月岂非不知,可就像她说过的,‘这个世上,唯有时间与感情是不由己的。’她不是不愿意接受,而是‘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人的心真的很小,想起费贵妃,又笑笑:“娘,无论明月做什么,你都是支持的,是吗?你说过,要让明月按照自己的性子随心所居,明月不忘。”不禁想起三年前,从大宋到北汉,再到南京。群山、草原,望着天空发呆,是留在南京过一辈子,还是回大宋调查身世然后被赵炅通缉,再是,再是,回青城?
就这样不知所措,一直待提灵喊吃饭都没有回应,一直到了很晚,很晚。第一次彻夜难眠,这世上每个人都有想要过的未来,可又有多少人是身不由己。而对于明月而言,这生命来之不易,是母亲放弃自我才成全她,是屏儿用生命换来的,她要好好活着,为了他们,也为了自己。
无论如何,她要查出自己的身世,无论与赵元僖是兄妹也好,是朋友也罢,她依然好好活着。
就在明月准备好收拾行装出发时,南京城的城门上,耶律无邪、耶律休哥,两位辽国最厉害的大将已站在了那里,坚守南京,不被宋军诡计所迷惑,始终不出城作战。
其实就在辽景宗刚驾崩不久,赵炅便做好了准备再次伐辽,一举夺回幽云十六州。这一次宋太宗赵炅没有亲自领兵,而是选派大将兵分三路伐辽。
东路军以曹彬为帅,米信为副帅,率宋军主力出雄州,以缓慢行军的战术大张声势向南京出发,试图牵制辽军主力。
中路以田重进为统帅,出飞狐口。
而西路,潘美挂帅,杨业为副帅,从雁门关出发,然后攻下诸州,最后再与中路军会和、挥师东进。
同以往一样,耶律无邪仍一脸冷漠高高站在城门之上,眼神孤傲嘴角上扬,面对宋军兵多势众,却依然面不改色。他行军多年,从未有过一次失利,而这一次也是稳操胜券。
“两位大王,宋军三路大军已占不少州县,如果再不出兵,怕是?”一旁副将看到城下宋军大批涌进不禁着急道。
耶律无邪目光深邃,像千年寒潭旁人一眼望不穿,耶律休哥与萧翰干太了解耶律无邪,并不是对他个人的了解,而是对于他领兵作战的能力,当今世上,怕是很难遇到敌手。
但为了让众人放心,耶律休哥不禁笑道:“放心吧,我们这场仗是赢定了!”
听到耶律休哥的笑声,耶律无邪忍不住转过头依旧冷冷道:“宋军兵分三路,看起来人多势众多头并进,可却出现一个致命的失误。”
耶律休哥紧接道:“宋军在兵力上虽占上风,但他们的三路军过于分散,这样的话整个部队就分散了。更致命的是,他们东路军虽为主力,但行动却异常迟缓。”说完耶律休哥还不忘大笑两声,看着副将由担心转为无虑,遂又将目光投向耶律无邪。
耶律无邪又不屑道:“哼,大宋皇帝想得很好,大张旗鼓慢慢走,好把我们吸引过去,为东西两路创造时机。但《孙子兵法》讲,兵贵速,不贵久,兵贵神速,迟则生变。况且,这次肯定是想引诱我们出兵,然后趁南京空虚,剩下两路便可占南京。”
副将忍不住激动道:“若如此,那这场仗我们是志在必得。”
事情果真像耶律无邪他们预想的那样,等到明月出了南京城时,宋军就已伤亡掺重。而这,似乎又在明月的意料之中,耶律无邪打仗她是见过的。上次宋辽之战围困南京,她就已经知道,耶律无邪在军事方面的才能,当今世上怕是无人能敌。他不仅武功奇高,又熟知汉人兵法,他狡猾奸诈一点都不契丹.这样的人,成为大宋的敌人,实在可怕。
不过,还好。这些年与耶律无邪相处,明月似乎是明白的。他不过是在守护属于他认为是自己的东西,他也不过在争取认为是属于他的东西。
还未开战,东路军便陷入了困境。围城数日,两军还未真正交战,宋军粮草殆尽,饥饿加上辽军不断派轻骑扰乱,弄得宋军将士疲惫不堪。遇此情景,曹彬不加多想,随即领兵撤退。
然而就在此时,耶律休哥领辽军主力追赶,追至渡拒马河时,宋军溺死者无数,一直被追至易州营沙河时,辽军赶到,宋军溺死者又不计其数。
宋军方面,东路惨败,随即命驻扎定州不敢再冒然前行。随即,耶律无邪调兵全力对付中西两路。中路退得快,平安撤回宋境。西路较慢,因已收回四州,在撤回时还要掩护四州百姓撤退,行动所以缓慢。而就在西路将要护送百姓撤回宋境时,耶律无邪早已率领辽军追赶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