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元旦的临近,先前以国母的名义向蛮人国中四处派出去的信使们开始络绎不绝地回到王城,随他们一起到来的,是散落在十万大山深处的大大小小部落头领。
他们还带来了自觉最珍贵、最能体现心情和礼节的各种特产作为贺礼。
而以王庭名义送出国书的使者们也将陪同所在国的官员使者们向王城汇集而来。
各地行政官员、军方,也都早早地派员先期送来贺表、贺礼;其中因为汉蛮对峙而不能脱身前往的实权人物更是通过特别的渠道向摄政表示祝贺,并老老实实说明不能亲自参与这次盛会的原因及遗憾之情,更重要的是表忠心,誓言将一如既往、不、是更加努力地追随新蛮王,一起加入到振兴蛮人大业中去、开创蛮国的美好未来。
其中令王叔心里略略舒畅的,便是罗盘山头领的贺表。虽然内容和其他的贺表一样风格、言辞大同小异,但是刚硬骄傲头领终于愿意写篇有模有样的官样文章来表达恭顺和展现低姿态。
这个,于王叔而言,其中的意义便重要得多了。——这表明国母确实是在暗中做了工作、展现合作的诚意;都想好好过日子,谁想没事穷折腾?而一只巴掌拍不响、你情我愿才是王道。
王叔感觉压在身上多年的大山仿佛一夜之间被蛮神搬走了一般,从内到外都是一样轻松,走路都想蹦跳着走。
虽然公主没有提及片言只语,但是木隶和他的同伴们想要掌握这一情况并没有什么难度。
换而言之,木隶知道王叔将要举行大典,成为新一代蛮王这件事情。既然不可阻拦,那便静观其变、顺势而为!
更重要的是,据收到的消息,随着休战的军令下达,双方按照约定同时偃旗息鼓。
罗盘山之围已经有所松动,头领出于收缩兵力以应对危机的需要,顺水推舟地开放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口子,派出几个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随便盘查一下虚应故事,以回应先前王叔的军令并使他能部分兑现公主与木隶小组谈过之后的承诺。
如此一来,罗盘山的进出也就容易得多,可以作的文章也就可以信手拈来了。
后方指挥部要的不过是联系的渠道通畅,因为整合的时机还未到来。
一是这一进程取决于与蛮人展开正式谈判之后所取得的成果、二是密营里的各家势力还需要再养养,放在外围反而利大于弊,各家大锅头有安全感、也不容易引起蛮人的怀疑。
毕竟是蛮人的大日子,做事太过火反而会烧到自己。所以,木隶在与后方指挥部商量过后,也就知趣地窝起冬来,时不时还会蹲守一下,让银娃尽尽地主之谊,节省一下自己的口粮。
木隶小组的行为,终于让大巫、公主乃至王叔都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如果再不把他们搞定,那不仅会让蛮王蒙羞、在国人面前永远抬不起头;就是在各国使节前面,也会面上无光,那蛮人还要不要活了!
王叔不由得好奇:大巫竟能拴住了这几条恶犬!这是一条什么样的链子、才能让他们听话?
大巫却笑而不答。
在客人们到来之前,王庭已经抓到几个替罪羊,又煞有介事地当众宣布了他们的罪状,砍掉了他们的狗头!
在围观者的喝彩和欢呼声中,王庭自然大张旗鼓地对有功者进行彰扬奖赏,以尽快平息舆论、消除揭贴事件带来的负面影响。
——谁说蛮人粗直?这些弯弯绕展现出来他们的另一面;真可谓世事无绝对!
雷大雷和满五则总是不甘寂寞,穿了蛮服,混在人群中乐不可支地看热闹、装模作样地咒骂喝彩一番。
木隶则对此不感趣,自己跑出城去,他从大师姐留下的包裹里得到几支三人卷轴,顺手安放了一只在通往墨湖方向的路旁,既作为固定观察点、也有以应万一的用意在里头。
——他嫌城里太吵,为图清静,常跑出去一个人在那里看书、思索。
其间,木隶还寻机向大师姐说明了朱与荣守护密营的情况、以及他提出的要求,请她尽快物色信得过的人选、以便及时接替朱与荣、避免到时措手不及。
当然,王城中给蛮人面子;罗盘山那边则用不着客气。五家锅头按照木隶在军事会议上的规划的办法,开始行动,依旧是以最小的力量、最不容易引人注目的方式来取得最大的成果。
体现在蛮人这边,则是王庭收到的消息以及相关反应。
随头领的贺表同时送到王城的,还有头领的一封密信,报告了目前的情势。
在罗盘山周边,由于约定休战,大家相安无事、罗盘山上的汉人确实也没有任何异动。
但是,在蛮军的身后,却总有些数量不多、身份不明的人,只要一逮着机会就来行那打家劫舍之举、在蛮军的给养运输线上与蛮人夺粮争食,防不胜防、实在令人头疼之极!
而这些神出鬼没、麻雀一样难以对付的人,兵不像兵、民不像民、匪也不像匪,从不攻击军营,太难付。
头领也是心如明镜似的,但是事到如今,他乐得据实报告、顺势把球踢给未来的当家人,看他如何以怎样的魄力来处置此事?
——高兴过后,怒气直冲顶门。
王叔不禁骂了娘。
用脚想也知道,这分明就是汉人行径嘛!
问题是罗盘山上丝毫不动。这样,人家不落半分口实、自己这边也抓不到任何把柄!最主要的是,大日子里,自己还不得不息事宁人。很显然,人家就是看准了这一点、冲着这一点来下手的。
眼前还不能轻易得罪王城里的那几只苍蝇!那就暂时忍了吧,只能嘱咐头领小心防范、全面搜集情报资料并有针对性训练一批人手,只待大典过后进入谈判时,反而可以组织人手光明正大地剿匪,想来可恶的汉人也不能说什么!
至于给养么,只要大头在不影响军中日常用度,丢就丢些吧,全当是喂了狗!
“只是太憋屈了些!”王叔心想。
好在,因为大典的事更重要,这事倒也没有过多地影响他的心绪。
王叔再次沉浸到那种喜悦与欢畅的气氛中去,很是享受地指挥、忙碌着。
王叔不知道,这抢粮之举的始作俑者正是王城里挑事的木隶。否则,就算仍然要忍了,恐怕也要得多增加好几分力度才压制得住他对木隶的恨和怒!
尽管如此,王叔还是如愿以偿地等到了登位大典。
早两三天,整座王城就已经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元旦这天,宾客云集,新落成的驿馆内间间皆是爆满,简直让负责外事接待的官员及属腿吏跑断、口生烟,只恨不能生出三头六臂来!
王城之内,客栈住不下人、又临时协调多家货栈腾出货物仓库来供人住宿。
大街小巷里,装束各异的客人随处可见,不但赏民俗,看风景,品小吃,对王城独特风格的建筑啧啧称奇。
此外,不但是蛮人对各地、各国的客人感兴趣,就是客人们自己,也彼此好奇,不时互相打量、还尝试着去对话交流。
元旦这天,天还不亮,宫中仪式由国母的逊位仪式启幕开始,接二连三地进行着。
各国使节、部落首领、以及国中军政代表,皆在礼宾人员引导下进入事先规划妥当的观礼席位落座。
然后是礼乐台那边,严阵以待的号手,鼓乐手,早已操演准备停当,娴熟地以二十四支牛角号合奏长吟开场;司仪高声宣示,王叔在前、两个王后在后,再后面是大小官员,公主及王室代表,族老,一切有关人等,鱼贯而入。
所有人站定之后,在司仪的指挥之下,王叔率先向蛮神行以庄重的古蛮之礼,众人再同样行礼。
王叔当众宣读承命上位国书。其中大意分为四个方面:
一是向蛮神表述敬畏之意,回顾蛮人发展历程,宣示发扬蛮神天命、为蛮人祈福,告知将由某某某承担史命一事,蛮神佑之。
二是自我介绍和简要剖析,承偌将为蛮人兴盛奋斗终身。
三是对两名王后名份进行册立确认,前国母和原配夫人分别获称“乌羽后”、“白羽后”,并公开宣布未来一段时间内将由二后共同管理王宫的架构体系的存在。
四是施政纲领方面的框架设想。
五是向周边邻国发出倡仪,共建和平友好、共同发展的新关系。
然后是权力交接仪式。
在现场所有人的见证和关注之下,由前国母代先王移交蛮人世代遗传的一只小匣子。
接着,由族老移交金匙一把。王叔将金匙嵌入匣子,打开,展示其中之物,乃是玉符一枚、羊皮卷一支、铜印一枚。
这便是象征权力与传承的全部了!
“蛮王登位!”
——随着司仪高声宣示,新蛮王整理一下衣物,缓步而行。
前方不远处,一把年代久远、颜色古旧的椅子,正静静等候着又一位主人的到来。新蛮王在大家屏息注目之下,一步步接近,落座,直腰挺身。
这时,欢呼声如雷如潮地呼啸而来!仿佛受到某种强大力量的冲击,新蛮王猛地向后仰了一下。不过他马上稳住身形,竭尽全力想要从那种由于激动和兴奋导致的晕乎乎的状态中挣脱出来!
但是,幸福感似乎彻底击败了他的这种尝试企图。新蛮王因为无力或是其它原因,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如痴如醉:
各方使节代表所在国献礼、致辞祝贺;官员献礼,恭贺;大小首领献礼,道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