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王庭已经提前两三天通知到了所有文武官员,告知将要对大巫进行质询的消息。
王城中所有的大小官员们不禁人心浮动、浮想连翩……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
本来,修建祭坛,对蛮国应该说是很重要的。
因为,祭坛是王室举行祭祀和其他重大礼仪不可缺少的场合,可谓是王室的面子、国家的面子;便是从举行礼仪、仪式的规模以及过程,从出场人物构成等方面,也可以从中发现一些国家发展的脉络、势力兴衰的迹象等重要线索。
但是修建祭坛这件事本身,因为是王室自己的事,不算大。
之所以说它重要,不但应该知道、大家还有权利知道;但不见得有让所有官员都参与商讨的必要;而王庭偏要弄出这么大阵仗来,还这么正式,又煞有介事地搞起质询来了!——谁还看不出来这次针对的目标是谁!
小题大作,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总之,王庭打算把“常委会议”搞成所有“委员”参与的扩大会议。
故此,这次质询可谓是风向标。
要么,就是大巫和国母卷土重来;当然,这个可能性有,但成功的希望怕是不大。
要么,就是王叔把某人置之死地、而让新一代蛮王因此而后生吧?
……
一大早,大巫重新穿上阔别多年的朝服,来到王庭;马上有随员引他到被质询人员专门的席位上去。
王叔在大巫稍后一点到,进门就目不斜视地径直向自己的位置走去,心里再一次咒骂那把近在咫尺的王椅,不过是一步之遥、却让自己花了十数年还跨不上去。
王叔坐定,这才装作刚发现大巫,便向他注目点头,算是打个招呼,亲切地示意一下。
大巫也含笑向他示意。
王叔又向站在身后的侍从吩咐几句,那侍从便匆匆穿过人群,来到大巫身边,附耳道:
“大巫辛苦,摄政请您坐着应答,不用循旧规。”
“也罢,你便报与摄政知晓:老夫先坐下歇息,待正式开始时自会站起;王庭规矩不可废。”
……
侍从回来再次附耳报告了大巫的意思,王叔一惊。
若是以前的大巫,面临现在的状况,定是坚持站立、刻意保持礼仪和姿态。
而如今,他却显得收放自如,既会领情、又有一如既往的坚守。
既有原则性又有灵活性,这才是最难对付的。
——看来真是今非昔比啊!
因为有些苦恼,王叔不由得轻轻皱了下眉头。
……
王庭官员们有精心修饰一番、早早到来的,也有散漫拖沓踩着点来的,不一而足。
但只要一进王庭便全都鸦雀无声,屏息等待。
……
人都到齐了,整个王庭座无虚席。
大巫不知什么已经悄然起身而立,显得瘦小而孤独。
王叔主持质询会,自然要讲几句开场白。
“先前我便听见有人议论,说是祭坛之事乃是王室之事,拿到王庭来议好象不分场合;更有人说有小题大作之嫌!所以,在质询正式开始之前我先就此说明一下:”
“首先,王庭是蛮人的王庭,然后才是王室的王庭;故此,祭坛之事虽是王室之事,但最终仍是王庭之事,所以才要回到王庭之中来解决,在此场合再合适不过。”
“第二,真是小事和小题大作吗?现在有没有人能站起来说说祭坛之事是小事的理由?没有?那就是说,王庭无小事,那么小题大作之论是站不住脚的。”
“最后一方面,我要说说请大巫今天来到王庭接受质询之举,王庭究竟有何考虑。”
“对于大巫,蛮人不应该不认识的。前些天竟然有人可笑到竟然开口问‘大巫是谁’!大巫是谁?——就是站在大家面前的这位可敬长者!大巫是什么人?大巫是国之珍宝、两代蛮王托孤之重臣!所以,今天的相见,目的不单是为了质询、而是为了让大家认识、见识大巫的风彩,所以大家才能聚到这里来。”
“也许有人又要问:既然大巫的身份地位如此重要,为何又要采取质询这种看起来颇为不敬的方式来与他相见?这正是我最后要说的:此次质询的意义所在!”
“以大巫举足轻重的身份,尚且不免于要接受王庭质询,更何况他人?既为蛮人,不管他身份多显要、地位多高,都有义务自觉接受官员与百姓的监督;只要出了问题,王庭都有责任处置!”
“所以,王庭质询大巫,是为不徇私、不畏权、不畏人言;大家质询大巫,是敬他、爱他,齐来为镜面拭尘,乃是为了使之更加光洁照人!”
……
王叔的话完了。
有人在脑海里闪过这样的念头:“……这便是传说中的捧杀与棒杀么?”
然而,他的思绪随即被淹没在一片喝彩声里。
质询正式开始——
……
“请问大巫,对此次修建祭坛的动议是否确认知晓?”
“老夫是我蛮国大巫师,祭祀与通传先王旨意为份内事,对祭坛之事自然要全面知晓。”
“是全、面、知、晓吗?”
“当然。”
“那么,修建祭坛的必要性何在?”
未等大巫出声,部分王室成员怒喝起来:“大胆!这是你一个小小议事官有资格问的吗?”
议事官却不甘示弱:“请记下掌嘴之刑,质询后我自领受。但还是要请大巫作答!”
王叔沉着脸道:“记下,继续。”
大巫说:“国家礼仪、祭祀祖灵、通传先王旨意、蛮王登位、王室成人礼……都不可或缺!”
“再请问大巫:修建祭坛的迫切性何在?”
说罢又示意“请随时记下掌嘴之刑”。
“公主成人礼在即,后续又有蛮王登位等仪式。”
“可是据下官所知,公主正被汉人囚禁,营救无方;至于蛮王登位,似乎尚早。”
此语一出,整个王庭内齐声惊呼!
大巫淡淡一笑:“不知议事官从何所知、有何根据断定公主之事?”
“大巫不知道罗盘山那边的流言已传至王城中了么?”
“哦,以流言为凭吗?”
“……无风不起浪。”
“信谣传谣,妄言国事,当记斩刑。”大巫说。
“下官愿受刑,还望大巫释疑。”
大巫说:“公主被囚之事的确不假。”
这话引得王庭内再次惊呼。
“如此则下官不当受斩刑,请再记掌嘴之刑。”
王叔便说:“也罢。营救公主之事,正全力以赴,有方无方尚无定论,妄断一也;然而蛮王虚位已久,早晚解决。尚早之说,为妄断二!当记掌刑两次。你不可再问了,便去受刑吧!”
大巫表示附议。
议事官低声说:“下官愿受刑……”
……
“请问大巫:除却份内事外,大巫处置祭坛有何职权?”
“国母建议、王庭任命,老夫负总责。”
“那大巫何不及时领权到职,反而优游多日、刻意拖延?”
“先是等待王庭批复动议,后又前往祖陵勘察,做充分准备。并非刻意拖延。”
“既是充分准备,为何听任动议必备资料缺失?”
“当然充分准备。何来听任、又有何缺失?”
“图纸?”
“有。”
“为何那动议文书中资料看不到?”
“王室机密,若是家庙质询,可以展示。”
“那工程项目计划大纲及相关具体安排呢?”
“王室机密。”
“其它都一样是王室机密?”
“这个自然。”
那还问什么问!
质询者都快要哭出来了!
他忽然又咬牙问道:“那人力资源与计划资金预算呢?无论如何总要通过王庭来安排调度吧?”
“不用了。王庭要应对蛮汉边境战事与罗盘山军事,用度颇为吃紧,具体如何,诸位亦应大致清楚;国母的意思,为了减轻王庭与国家负担,此次修建祭坛的花费,她既绸缪已久,已想到办法,便由王宫自行解决吧……”
“人员问题,也已经解决;但如有需要,王室到时亦会提前知会土木部,不会影响其正常运作。”
石破天惊!
——整个王庭之内一片沉寂!
大巫接着说:“国母的意思,只是知会王庭即可。余事涉及王室机密,没有必要公示于王庭之上。但凡王室成员有疑问,尽可动议家庙质询,便能知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