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精壮的男子，比女人还要凶悍，还有好可恶的家伙。”白琳曦想起拓跋详将烤鸡扔进柴堆里的时候，不禁笑了出来，“但是，当你在空中接住我时，为我挡箭时我已经说不清对你是怎样的感觉了。”
“为你挡箭出乎我自己预料，但我愿意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心。那一箭若是射中的是你，我定会后悔一辈子的。”拓跋详回忆着那日的情形，他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做了此生最好的选择。
白琳曦静静地靠着他，轻声，“如今，同样的选择，却多了天下苍生，你果断要抛弃我了吗？”
“不。我的命运一开始就与昆仑鼎纠缠，母亲为了寻找昆仑鼎，与父亲邂逅，更是有了我。我生为昆仑鼎，终了也是为了昆仑鼎。这是我的命运，却不想将你和苍生都牵连了进来。就算我不为昆仑鼎殉身，失去你，我独自苟且活着又有何意义。曦儿，你不懂一直怕被抛弃的人是我。”拓跋详看着静静聆听的白琳曦，心如刀割般疼，疼得他喘不过气来，这时的她对他大哭大闹也好，拳脚相加也好，他最不愿看到的还是这么懂事强颜欢笑的她。
“我好想任性一回，旁人与我们何干，可是不对，这是不对的。我明白，所以，拓跋详，我懂你的选择。你放心，我会好好抚养我们的孩子长大，让她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人，与她的父亲一般。”白琳曦强忍着泪，笑道。
拓跋详低头额头与她的额头相触，冷峻的面容顷刻间如变得温暖，两人双手相握，“感谢老天让我与你相遇，我始终不悔。娘子，我会在彼岸的尽头等着你。下辈子，我们再好好做夫妻，亏欠你与孩子的，也一定会补上的。”
“我答应你。”从拓跋详掌心传来的温暖让她坚强，不愿再重复三年前的悲剧，这次她一定会变得坚强。
离黎明还有一个时辰，但拓跋详该上路了，两人已经依偎了一夜。
“夫君，你走好。我就不送了。”白琳曦帮他系好白色毡衣，冰凉的手指抚过他的脸，依旧是温暖地笑着。
“好。娘子，你与孩子保重。”拓跋详紧紧地抱住她，最后一刻感受她的温暖，然后缓缓放开，转身，“我走了。”
当马蹄声远去时，白琳曦重新坐回水榭旁，看着身旁空落的位置发呆，一刻前，这里还有拓跋详温暖的体温。
司空睿被留下来陪着她，不忍打搅她独自神伤，他站在门外，静静地看着她。他知晓，没有什么可以安慰她，倒不如让她一人。
天气依旧乌云密布，仿佛真如白琳曦所言，她与拓跋详的夜晚不会过去了，第一次，司空睿觉得时间是如此的漫长又是如此的宝贵，他多么希望，一切都止住，黎明时分不要来。远去的山头传来一声巨响，白色的光明顷刻间照亮了大地。
白琳曦与他都是一惊，向山上的方向看去，下一刻，天又恢复了灰暗的颜色，司空睿感到脸上有着点点冰凉，抬起头，雨幕很快笼罩了整个世界，更是添了几分悲凉。
“河里的水回来了。”白琳曦飘渺无神的声音传来过来。
司空睿大步走近她，将她拥进怀中，不忍她独自面对这样的结局。
水流的声音越来越大，终于，白琳曦不再隐忍，肆无忌惮地大哭。眼泪与雨水在一起，都化作相思泪。
因果循环，没有人可以逃得了。他们今日所受的一切是否都是为了上一辈所赎罪？司空睿不知。
远处牧民们欢呼的声音传了过来，带着对生的希冀，唱着万物生的庆歌。
随着牧民们嘹亮活泼的万物生赞歌，乌云竟渐渐散去，一道彩虹跨在水榭旁，触手可及，仿佛只为安慰白琳曦所生。
四月的春晖洒在人身上，有些懒散的感觉，却非常的舒服。
司空睿斜倚在青石旁，手中拿着一杯热腾腾的杏仁酪，秀美的脸上带着几分笑意，看着在芍药从中嬉戏过后，累得睡着的一对粉嫩小人儿。
妖冶艳丽的凤尾蝶追逐着风中散发的芍药香甜，一群蜂儿围绕着花丛不好忙活。这情景仿佛似曾相识，司空睿打了个哈欠，白色的流云浮在碧蓝色的天空，缓缓地流过。
三年前，他差点以为白琳曦会熬不过。那天，下着雨，她倚在他怀中放声哭泣，不知过了多久，她依旧在抽噎着。接下来的三天，她滴水未进，日夜不休，呆呆地望着湍急的河流。他们害怕她会再寻短见，轮流看着她。天知道，她是如何一丝不动地坐在水榭旁，不论风吹雨打。
后来他终于受不了，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质问她到底要腹中的胎儿怎样。她才缓了过来，开始进食。只是，吃多少吐多少。如今，看着在花丛中睡得香甜的两个小粉团，他都觉得庆幸。
前三个月，他几乎每日都与三师公在寻找让她胃口变好的方法，担忧至极的时候，紫宸一甚至都想要让白琳曦再次失忆。后来，母亲的本性拯救了白琳曦也救了这双孩子。因为，紫宸一告诉白琳曦，如果她再不努力地去吃东西的话，肚子里的孩子恐怕也性命堪忧。那之后，白琳曦开始努力地吃东西，不过三五个月的光景，一切似乎都好了起来。
“两个小丫头，闹腾得肯定很厉害。阿睿，你受累了。”悦耳婉转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带着一阵鸢尾花的香甜。
司空睿将手中的杏仁酪递给她，“你来的正是时候，这杯杏仁酪，你喝了。”
白琳曦笑意吟吟地接过来，靠着他坐了下来，她变得成熟了，依旧明媚动人，唯一没有变得是她那双可以映得出人心的眸子，带着不输于春风的暖意。
午睡后的杏仁酪已经是她每日必备的，三年前，她得了心悸，受不了惊吓，宁神用的杏仁酪是司空睿为她特制的。很难想象，以前只知道研究毒虫毒药的他会钻到小厨房里与穆琼一起研究食物，为得不过是让她多吃一些。
司空睿凝视着红着脸的她，手抬起，拂过落在她头上的粉色樱花瓣，星眸微动，明明过了三年，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如何还这般清纯，捻下那落下的花瓣，他的唇轻轻地一吻，才翻开手掌，任由春风带走它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