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文姐姐说,发现我们的时候,我们两个人正依偎在石椅上,落红纷飞,好像一副画一般。
好像经过这次相互倾诉以后,我们两个之间的火药味都冲淡了很多,倒是经常混在一起去打猎什么的。
“你的钗子还给你。”我递给他,他微微一笑,“还要还回来。我记得你喜欢明珠,我那里有好几只,你都拿去吧。”
“不要。”我笑,“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你还记得。”
“当然,你当时两千两卖了那个珠钗,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你好厉害。”他笑道。“最后你拿那两千两做什么了?”
“给我哥哥投资,不,是给他做生意了。等他赚了钱,再给我利息。这身衣服,也是给你还回来的。因为珊儿姐姐不要。”我郁闷道,“你倒是真下了功夫,桑罗丝,冬暖夏凉。”
“我送她的都是这些。也许,是时候,该放弃了。”他苦笑,“我也累了。这个你拿回去吧,卖掉或者自己穿都可以。”
“迷恋么?”我笑了,心里还在痛,想起那个人的脸。
父亲搬离了高家主宅,选了处清净的宅子。不和珊儿姐姐住一起,我开心很多。否则,不知道怎样就被她算计了去。父亲常说我不长心眼,一点也不像是母亲,但这样也好。不会像母亲那般多愁善感。哥哥像了父亲,妹妹又像极了母亲。我呢,反而两个都不像了。很正常嘛,因为我已经不是真正的丝玉了。
“纠哥哥,你终于回来了。”我开心地抱住他,好像小时候一般。
他笑看着我,如一块璞玉,“手下的事情繁重,早就想回来看看你。”
“是吗?”我伸手,好像小时候一般,“礼物呢?”
“诺,这个是给你的。”他将打开手中的匣子,里面是个十分精美的璎珞珠钗,一颗颗美丽可爱的珍珠被镶嵌在里面。
“喔,好美。”我惊叹。“好像是文姐姐的那支。”
“以前答应给你的。”他笑意冉冉,帮我钗在头上。
“呵呵,纠哥哥。我们家离你和小白哥哥住的地方很近,就是一条街的距离。以后,我就要经常来烦你了!”他将钗子钗在我的发髻上,“很漂亮。”
“嘿嘿。纠哥哥,我带了礼物给你。”我拿出自己缝的衣服,“我给哥哥缝了一身,想起你,就给你缝了一个狐裘衣,我记得你有请问哮喘,是不得冷。”
“呵呵,难为琳儿姑娘想得这么齐全,主子的病好多了。”是阿仲的声音,我转身,呵呵,他竟然和阿询不相上下。双胞胎兄弟呢。
年前,名响沧源大陆的青燮国安王爷一家在一夜之间惨招灭门,火海葬送了安王府的一切。
碧落女帝碧鸣烟大怒,命碧落兵部尚书陆仟彻查此事。十三年过,未果。这一宗惊动沧源大陆的大案也渐渐的沉寂。
可谁知当年火海中,安王爷膝下唯一的两位千金却幸免于难,流落民间。
她只知道那夜的火海是她永生的噩梦,她只知道自己是凤翔镇的村女,她只知道她的姐姐七年前离开了她,杳无音信。
手中的攥花绿牡丹玉石是她与姐姐的唯一维系。
七年后,身为药王谷入室三弟子的她截然归来,去寻找她唯一的亲人,自此却踏上了一条艰难万险的路。
青燮景德三年夏,雍州大旱,庄稼十之八九无收。秋,淫雨决堤,淹三州,没民田。百万民众流离失所。十月,瘟疫袭之。
雍州,凤翔镇,一个衣着破破烂烂的小女孩坐在山坡上,望着即将要变为泽国的镇子,静静地发呆。她手上撑着一把油纸伞,三个已经有些发馊的黄面馍馍放在身旁黑色的破边瓷碗里,已经被灌注了半碗水。
山那边,大批的百姓正在背着大包小包,拖家带口地朝着官道走去。
“哎呀,小姑娘,你还站在这沟上作甚啊。眼见着这大水就要淹上来了。快跑吧。”有人终看不下去,这个七八岁的孩儿在这里等着被淹死,在路边喊道。
她刚喊完,旁边的司长劝道,“大嫂不必多说了,这丫头说是等不到她姐姐怎样都不走,看这水就要来了,还是快点赶路吧。”
几近傍晚,镇上的人已经差不多走空了,平日里繁华的镇子空寂的可怕。秋雨连绵,雨势一点也没有减弱的趋势,小女孩蜷缩成一团,嘴里咀嚼着已经发酸的黄面馍馍,努力地让自己下咽,可是,她试过很多次,还是吐了出来。嗓子眼已经是火辣辣的疼,连喝水都疼得要命,更别说咽这粗糙的馍馍。她不断地发抖,意识沉重,黑沉的天色在她眼中打着转。脸上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她只是知道,瑶珂姐姐说过,会回来接她走的。靠着这唯一的信念,她强迫自己睁开眼睛,谁知,意识方才清醒一刻,便看到镇子被黑暗吞尽,甚至于那片黑暗即将要来吞噬这片小山坡。她慌忙站起来,可是力不从心,又跌倒下去,双腿抖得要命,迎面而来的寒彻透骨的水浪将她拍打下去。在意识即将消失的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了一团红色的火焰中走出了牵索人魂的鬼吏,可这个鬼吏一点也不像是传说中的青面獠牙,反而美得令人窒息,唯有脸上带着的冷厉漠然才彰显出他的身份。
塞北,药王谷,红依云没有想到自己顺手救下的这个小女孩竟是他苦寻多年未果的极寒极热载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咳咳,姐姐。你在哪里啊。焓儿好想你。呜呜。”昏迷了一天一夜,她终于开口,红依云手搭在她的额上,热还未褪。
“谷主,她服了我们药王谷最好的药丸,为何还是没有好转?”药王谷管事柳絮手里拿着沾了烧刀子的巾子,不断地在小女孩的肚皮,四肢上擦拭着。可这温度,一直都没有降下去。
红依云哼了一声,看着烧糊涂的小女孩,“她是天生的极寒极热载体,虽很难生病,一旦风寒,却是要比旁人严重许多。继续给她降热,不要烧坏了脑子才好。”
柳絮心里暗暗叹惜,本来以为谷主大发善心不但救了这个小家伙,还要讲她带回谷中,谁知道原来是这个缘故。但这样也好,不就意味着,她和谷主为期多年的旅程终于可以结束了。可已经快要十日了,这丫头真的没有问题么。
屋外大雨瓢泼,珑焓站在房檐下面伸出手,感受着这冰凉的雨滴穿过手心的微微刺痛。七年前,也是这样的雨夜,她的至亲姐姐与她分离,叮嘱小小的她好好等待。可惜,这样的雨下得太久,即成了涝灾,凤翔镇被毁于一旦,八岁的她被迫离开了那里,失去了与姐姐最后的维系。不过,很快,她就可以回去了。
“咳咳。”刻意而为之的咳嗽声打乱了珑焓的点点思绪,她换上一副无忧无虑的笑脸,转身,“沐少爷,你的画作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