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点，老周婆子来我家了。
天哪！她捧了一大盒生日蛋糕。天哪！还有一大束玫瑰花！天哪！她居然化妆了，描了眉毛，涂了口红。
巨大的恐惧让我只是愣呵呵地看着她，老半天说不出话来。老周婆子的脸就红了，支支吾吾地说，知道今天是你生日，也没谁给你过，我就来了。
我缓过神来，小心翼翼地说，谢谢。
我能听得到我的心跳，感觉它就在喉咙下面，扑通扑通。我是真的害怕。我知道，如果老周婆子执意想点什么的话，以她的身板和体质，我一准是惨遭蹂躏的份。
老周婆子把蛋糕和花放在桌子上，捎带照了下镜子。她说，人家别的女人，描个眉呀画个眼呀，都是更好看。我他妈的在家比划了一下午，整出个这副妈样，我自己看了都恶心。不行不行，我得洗把脸。她就进了厨房，打开水龙头，用手接水，呼呼噜噜地洗了几把脸。
老刘，你手巾放哪了？她说。
我说，就在你头上搭着呢。
老周婆子就抬手，刚够到毛巾，又收回了手。我想起来了，她说，你们有文化的人都干净，不用了不用了。说完，她甩了甩双手，看有点干了，她又把手当毛巾，在脸上胡乱划拉了几个来回。
我觉得我再不把话挑明，恐怕真就得有失身的危险。我说，老周，我看出来了，你对我有好感。我首先得感谢你。你是个难得的好人，谁要是娶了你，他准是上辈子积大德了。但是，我们在一起不合适。你让我害怕。其实我除了认识几个字之外，我什么都不是。你是个难得的好人，你，我，反正我们在一起不合适。我谢谢你。
老周婆子盯着我，半天没吱声。之后，我看到两行泪水从她眼中滑落。我就知道了，一个你认为从来不会哭的人哭的时候，是最能击毁你的意志的。我就忍不住要拿毛巾给老周婆子了。
老周婆子用袖子抹了把眼泪，走了。我没有送她。我看到她走出我家后，低下头来，紧接着就撒腿跑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