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一开，Joy旋风似的冲过来，直接抢走她提在手上的菜，又急匆匆跑进厨房。
钟小念换好拖鞋走进客厅，看见挂钟上时针已经指向十二，她竟然在楼道里站了近两个小时。
厨房里砰砰炒菜声中夹杂Joy骂骂咧咧吐槽的话，她无力坐在沙发上，脑子里所有的疑问缠成了一团难解的结，头疼地紧。
靳慕白从书房里出来，停在她身边。低头睇着她，眉头倏然蹙紧，“你出去抽烟了？”
钟小念思绪恍惚，下意识地点头，怔了两秒又恍惚地摇摇头，“没有。”
静静地看了她半分钟，靳慕白没有说话，又折回书房去。
Joy从厨房里跑出来看煲汤的时间到了没，神色怪异地瞅了她一眼，“钟小念，你今天也发神经啦。抽烟就抽烟，干嘛抽得满身烟味，你不要命啦？”
低头嗅了嗅，钟小念果然闻到衣服上刺鼻的烟味。想到靳慕白刚才异常平静的眼神，她脸色一变，张了张嘴，靳慕白就出来了。
“给。”他将两盒烟扔她手上。
那些烟都是他从Joy那里收缴的，他现在给她是什么意思？钟小念不解地抬起头，看见他手上还拿着三四盒，不免心虚地问，“干嘛？”
“这样怎么样？”靳慕白脸上一片淡然，“我们来打个赌，你赢了你想怎么抽我不管你，如果我赢了你把烟戒了。不管在不在我面前，都不能抽。”
他又是在想怎样？！
钟小念烦躁地摇头，“抽烟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干嘛要和你赌？”
眸色一暗，靳慕白嘴唇抽搐了一下，未拆封的烟随手往茶几上一放，“我只是随口一提，不愿意就算了。”
晚上，把握住靳慕白还在书房处理公司邮件难得的宝贵时光，钟小念和Joy窝在客厅，点上一根。
“喂，吃饭前你和他说什么了，他竟然把烟拿出来了。”Joy鬼鬼祟祟往书房里看上一眼，“他不会是对你死心了吧？”
“大概吧，你可以试试当他面抽一根试试。”钟小念促狭道。
话音刚落，靳慕白真的就走出来，Joy来不及掐烟，只好捏着抽了两口的烟悻悻地一笑。
钟小念低下头，若无其事掐灭了烟，扔了。
靳慕白一言不发坐下，拿起茶几上的烟盒和打火机，抽出一根，点燃，递至嘴边吸了一口，立刻就被呛得咳了起来。呼吸顺畅了，他接着吸，又咳，又吸。这大概是他第一次抽，一支烟吸完，他眼睛都咳红了。
“他也发神经啦？”Joy悄声问。
钟小念脸上红白一片，死死咬着唇，不想说话。她知道，他是在和她斗气。
啪——靳慕白点燃了第二根。
“咳咳——”他弯着腰，肩膀轻微颤抖。因为刻意压抑，咳声沉闷，每一下就榨干一点静默的空气。
钟小念终于忍不住夺了他指间的烟，扔掉，“不会吸你抽什么烟。”
靳慕白捂着嘴，许久才将呼吸调匀，“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你——”上午她用这句话来堵他的嘴，现在他也把这句话还给她，让她哑口无言。
对峙了好一阵，钟小念恨恨咬牙，妥协下来，“好吧，你说，赌什么？”
Joy饶有趣味地睁大了眼，“唉唉，赌什么，算我一个——”被钟小念一瞪，巴巴地闭上嘴。
靳慕白拿起两盒未开封的烟，扔给她一盒，“一个小时，谁抽得多算谁赢。”
半分多钟，钟小念终于理解了他的意思，“靳慕白，你疯了。”他到底在想什么，这赌约根本是无理取闹。
靳慕白目光清澄，神色坦然，“赌还是不赌？”
“……好。”钟小念倔脾气被他激怒，拿起烟，冲已经目瞪口呆的Joy扬起下巴，“你做裁判。”
她烟瘾最严重时半天抽了四包烟，这场赌对她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相较于她的悠闲自得，靳慕白则狼狈了许多。最后钟小念看不下去了，呼啦了一通，他手中还有她身上、桌上的烟全扔进垃圾桶，泄气地宣布，“好了、好了，我不抽了行了吧。”
Joy崇拜又胆寒地看着一径微笑的靳慕白，悄悄朝他竖起拇指。强，真是强！苏晟那家伙要有他这种杀身成仁的觉悟，他也早把烟给他戒掉了。归根结底，爱得没人家深。
钟小念臭着脸看了不到半个多小时电影，嗅到空气中残存的烟味，手挠挠抱枕的绣纹，心里又痒得难受。
坐立难安间，旁边递来一盒费列罗。
顾不得跟他客气，她抓了两个，有些气急地拆开金色锡箔纸，扔进嘴里大嚼特嚼。可可浓郁的苦甜味道弥漫唇齿间，些微满足了味蕾的需求。她舔舔唇，一口气吃了十个。
睇着她孩子气满足的神情，靳慕白合上装巧克力的铁盒，“心情有好些了？”
“……嗯。”钟小念不太情愿地承认。
他笑，“想抽烟的时候吃几颗，过一段日子就好了。”
“贵死了，吃不起。”钟小念心里憋气，别扭地撇着头，“吃胖了怎么办？”
“我养你啊。”靳慕白凝着她，眼角愉快地上扬。
静默地看了他十几秒，钟小念转过头，仿佛没听见他刚才的话。电影开始插播广告，她铺开手边的报纸，“Joy，明天中午别煮我饭了。”
“又要去应聘？”Joy看见她又拿笔在招聘信息拦涂涂画画，“你好不容易歇了下来，给自己放个长假再玩几天呗。都说了，我们三个男人在，难道还养不活你和你妈？”
她已经找了一周工作了，递了无数简历全都因为没拿到大学学位证连面试的机会都没得到。看她天天这么折腾，他都觉得累。
“等我赚够两百万再说吧。”钟小念玩笑地摇摇头。
“上午有场面试，中午我去医院。”
被林奕扬悔婚也有半个多月了，缓冲的时间应该足够了，林翠雯的医疗费也必须结算了。她也该去医院，把分手的实情告诉林翠雯。
林奕扬家世人品挑不出一丝瑕疵，林翠雯对他是极为看重。所以就算她把语气修饰得如何委婉，几顿骂势必是少不了。
一股子的烦闷涌上心头，钟小念站起身，“我睡了，晚安。”
Joy托着下巴看她走进卧室，遂靠近靳慕白问，“你不劝她回你公司？别怪我没提醒你，我家小念忒讨人喜欢了，你不懂欣赏别人眼睛可亮着，一不小心再让人抢走了我想帮也帮不上了。”
“Joy，她的性格你也应该清楚，她不会愿意知道我帮她。”
不会、愿意、知道他帮她……？
Joy仔细揣摩他的话，哦呵呵笑起来，这两个人别扭得还真有意思。
靳慕白捡起她丢下的报纸，视线在她做的记号中搜寻，眼睛忽然停在某一处圈起来的地方，他倏尔一笑。
虽然那天他在办公室里告诉周全胜，他嘴里所谓钟小念的“情夫”就是他后，周全胜自己主动辞了职。公司里私底下风言风语了几天，随着当事人消失也就淡了。如果这时候他再把钟小念找回去，无异于置她于风口浪尖。
而且，她在他面前极尽敏感自卑，他若直接提出帮她只会让她退得更远。
第二天钟小念面试得格外顺利。那家广告公司人事部经理也是S大毕业，而且只高了她一届，而她事先做了充分的准备，这些年频繁换工作带来的经验让她对销售方面侃侃而谈，那位师姐也被她哄得一愣一愣，半是暗示地让她回去做好准备审核通过了就会打电话给她。
她进病房的时候，林翠雯才吃完了午饭，看见她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妈……”钟小念缩着肩膀站在门口，一时拿不准该怎么开口。
林翠雯神色古怪地瞪着她，“奕扬不是说你公司这几天很忙么，你现在跑来干什么？”
听她那么亲近地称呼林奕扬，钟小念张了张嘴，更是不敢开口。
见她那样怕自己，林翠雯不耐地叹口气，“好了，我都知道了。不过是婚礼延期，又不是你的错，摆那副表情给谁看？”
“我怕妈你失望了。”钟小念顺着她的话答道，这才敢走近床尾坐下。
看护洗完碗从厕所出来，惊喜地叫道，“呀，钟小姐来啦，吃过饭没？”
“王小姐。”林翠雯叫住她，“我腰好像有点疼，你帮我去叫医生来看看。”
钟小念见着她对看护大姐使了个眼神，心里浮起丝希翼，不时便往门口看看。一会儿，林奕扬果然来了。
他进了门，看见她坐在那里，神色一僵。钟小念鼓起勇气，朝他笑了笑。
林奕扬回过神，“吃过午饭了吗？”
“还没。”钟小念硬着头皮站起来，看见林奕扬被噎着的表情，抿了抿唇，不太好意思地握住他的手，“能陪我去吃顿午饭么？就楼下。”
“……好。”
走出病房，林奕扬僵硬地甩开她的手，快步走向电梯厅。
“林奕扬，”钟小念跑着追上他，“你不觉得你应该和我解释一下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