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不抱怨命运待我不公。
从爸爸死的那天开始,我就知道,这个世上根本没有上帝。
非要说有,就是我们自己。
所以我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能活下来的机会。为自己,更是为她。
晚上七点钟,我穿了藏在衣柜最深处最贵的那条裙子,喷了她化妆台上不知道有没有过期的香水,独自去赴一个老谋深算的男人的约会。
我知道我要付出的代价,对此我早就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在这之前,曾经有好几个人出钱买我的初夜,从五千到一万不等。紫薇都替我轻松挡掉,她总是告诫我,女人的第一次,一定要留给自己最爱的那个,不然,肠子都会悔青的。
她十五岁就失身了,因年少的幼稚荒唐而献身给一个事后证明自己根本不喜欢的美术老师。有时候我会有种错觉,感觉她护卫着我,如同护卫着她自己的青春,以一种近似于倔强的病态的坚持。
下了楼,发现老徐的车早已经停在小区门口,没有司机,他亲自来接,一上车就问我喜欢吃什么。
我答:“你喜欢就好。”
他说:“你应该知道我最喜欢的是什么。”
“今天很冷。”我缩缩脖子,把话题绕开。
“带你去个好地方。”他说。
我们去了一个海鲜火锅店。两个人,占一个大包间。他点了很多我见都没见过的海鲜,什么九头鲍,清汤海参,活吃海胆,老鼠斑,最后上来一碗干捞翅,我很锉地把汤汁倒进碗里用勺子挖着吃,他笑着纠正我的吃法。
其实我吃得毫无兴趣,这一桌若换成人民币给我,我倒是欣慰。
他问我:“你知道不,我开火锅店起家的。”
我礼貌地回答:“嗯呢。”
“你今天喷了香水,”他说,“好闻。”
我笑了笑,在心底盘算怎么开口。
他却主动说到:“吃完饭我们去医院,先把费用给缴了。”
我佯装客气:“那怎么好意思呢?”
“放心吧,”他说,“我可是自愿的。”
言下之意我再傻也明白。
“你在外面还有欠债吗?”他问我。
我想了一下说:“差不多三万吧……”
“全部交给我。”我还没说完,他已经接上,口气实在豪爽。
我点点头,不知道该不该说一句谢谢。
他却抢先一步问:“你是不是应该谢谢我?”
“徐先生,”我夹了一块烫熟卷起的鲍鱼片放进他的碗里,再巧笑嫣然地看着他:“谢谢你的帮助。以后龙四就任您发落了。”
他哈哈笑着说:“瞧你说的,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你。”
他也算是个做事雷厉风行的人,吃完饭立刻就开车陪我去医院。
但他真的不年轻了,才爬几级楼梯,就喘得不行。
他站在缴费窗口,喘着气,却还是做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划卡。然后他转过头,拿着医院开出的单据,递给我说:“好了。”
我点点头,接过那张单子。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上面的数字应该是37119。
37119等于……我算不来这数字,也不敢去算清。
大概是我太明白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所以那张薄薄的纸,仍旧让我觉得攥紧它,也需要百般力气。
“你身上还有现金吗?”反正已经这样了,我也不要什么脸面了。
他掏出钱包来,把里面的现金都数给我。我一把抓住,让他回车里等我,然后我一个人到病房门口找小米。
她已经睡着了,我把睡眼朦胧的她叫醒,在走廊里把缴费单和现金都交给她说:“给她弄点好吃的。看紧点,心理医生明天就能到。”
“姐,你脸色很坏,没事吧?”
“没事啊,明天我再来。”我用手拉了拉外套的领子,转身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回身对她说道:“对了,我手机坏了。可能又要换个新号。回头短信你,不过除了我妈,你谁也别告诉。”
“哦。”小米点了点头。
反正换号码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相信她早已经习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