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阿姨大婶见到欧阳伊菲都笑着打招呼,欧阳伊菲也自然的回以微笑,但她很明确的知道对方心里对自己有各色的想法,而且很明显,当自己转过身的那一刻,那些婆婆妈妈的议论声就不可抑制的在身后传来,欧阳伊菲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向活动室内走去。
欧阳伊菲还没打开房间的门就已经闻到了浓重的香烟味,夹杂着各种食物的味道,让人闻了觉得相当恶心。欧阳伊菲硬是压下胸腔里的难受,脸上堆满笑容的走进一间从房外就能听见噼里啪啦的搓麻将的声音。
“妈。”
“哟,欧阳家的闺女回来了!”
“是啊,都长这么大了。”
“你怎么也不多回来陪陪你妈妈呀,你妈可天天念叨你呢。”
欧阳伊菲对着麻将桌上的妈妈婆婆们微笑着打招呼,心里想着自己这个妈妈是不是真的天天关心自己以至于到念叨的程度还有待商榷,不过念叨起自己一定是和钱有关就对了。
“欧阳家姆妈呀,你们家欧阳手上拎着大包小包来接你了,还不快过去接接?”
欧阳伊菲看着背对着自己的母亲一动不动,不由苦笑了一下。
“妈,家里的钥匙我没带,你给我一下,我先回去。”
“你的意思是叫我继续打牌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么?”李琳淡淡的反问了一句,却让刚才还热热闹闹的麻将桌一下子尴尬的安静下来。
“哎呀,原来都这个时间了,”一旁的牌友佯装看时间,惊呼了一声,马上就有人跟着叫了起来,“是呀是呀,都这个时候,我要回家做饭了,等慢点再打吧。”
欧阳伊菲看着纷纷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阿姨大伯不由叹了一口气,看着母亲慢慢从牌桌上不情不愿的站起来,看到自己的时候还很不情愿的瞪了自己一眼,欧阳伊菲陪着笑想要走上去搀扶,却不出意料的被甩开。
欧阳伊菲悻悻的提着大包小包跟在李琳的身后,手掌上早就因为塑料袋子的提手而勒出了深深的印记。
可李琳连哪怕一个回头都懒得给欧阳伊菲,一个人快步走在前面,只留给欧阳伊菲一个决然的北影。
分明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以前的母亲从来不会打牌搓麻将,甚至连提起都不会提起,她甚至都有些掀起那些整日不在家里呆着而是坐在乌烟瘴气的房间里赌牌以至于不顾家的女人。
以前的母亲看起来甚至有些不食人间烟火,最常做的就是养花弄草,每天脸上都带着温柔的笑容牵着自己的手回家,一起坐在家里等着晚归的父亲;但现在,只要提起“回家”就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每天坐在牌桌前相当的理所当然,见到自己,呵呵,怕是连见到自己都不怎么不愿意吧。
李琳打来家门径直走了进去,对于欧阳伊菲是否进家门好像一点都不关心似的,欧阳伊菲艰难的把东西在门边放下,脱下鞋子准备找自己的拖鞋,却发现,这个家早就已经不是自己熟悉的样子,不过只是短短两年光景,却已经是真的物是人非了。
欧阳伊菲把东西在房间里放下,坐在李琳的对面,两人一时之间相对无言,一直到欧阳伊菲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放到她的面前,她脸上始终的漠然才有了些微的变化。
“妈,这些钱……”
“不要叫我妈!”
欧阳伊菲皱着眉头像是在忍耐什么似的,看着对方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欧阳伊菲顿了顿接着说道,“这些钱是给你的家用,如果不够可以给我打电话,我会再送来。”
“我才不要你的脏钱,给我拿走!”
李琳相当嫌弃的将信封扫到地上,看了一眼从信封里滑出来的红色纸币,越发嫌弃的皱紧了眉头。
“你不要?”欧阳伊菲冷笑了一声,“可以,你硬派,你不要这些钱,你嫌弃脏,那么麻烦你写好遗书,如果你哪一天饿死了,跟我这个做女儿的没有半点关系,而是你自己不要我尽这个赡养的义务。”
“你不要脸!”李琳的声音陡然走高,欧阳伊菲无奈的苦笑了一下,没错,自己是不要脸,不仅不要脸,还犯贱。“我才不要你这种女儿养我,我自己有办法!你知不知道邻居把你说的多难听!说我好福气养了一只会产人民币却不会下蛋的鸡!”
欧阳伊菲身体一震,叹了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
自己不是傻子,那一群无聊的中年妇女被更年期综合症所扰找不途径发泄,自然把他人的家常理短拿来反复咀嚼。对着自己指指点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所谓的小声讨论,在她看来更像是装装样子,反而更吸引他人注意,引得更多的中年妇女来关心。
她知道,她都知道,只是没想到,原本以为可以隐藏的很好……不过也是,一个大学在读的女孩子上哪里在短时间内弄这么多钱,既要解决自己的学费生活费,还要顺带上自己母亲的生活费和赌资。
何其可笑,她居然长时间都不问,反倒在这个时候突然问起。
“我知道,”欧阳伊菲抬起头看她,母亲眼角的鱼尾纹和白发有增无减,自己居然让她这把年纪还为自己担心,想来她确实不是东西,可没有办法,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爱没有恨的,“可我就是这样的人,我找不到别的办法。”
“你知道?你知道,你知道……”母亲显然被我太过冷淡的反应激怒,“你知道什么?!你根本就不知道我那些朋友是有多看不起我!”
“妈……”欧阳伊菲见李琳相当激动的样子,正刚伸出手靠近她安抚,就被对方用力挥开,手背上红红一片。
欧阳伊菲一下子愣住了,手还停在半空中,直愣愣的盯着她看。
然后缓缓坐下,把手放回自己的腿上,她不仅用言语同时也用行动证明她有多么讨厌自己。她甚至都不愿意让自己碰到她,即便自己是她怀胎十月生出来的,带着她的骨和血。
欧阳伊菲站起身,有些不甘心的紧咬着嘴唇,看着母亲低着头不愿意看自己的样子,她叹了一口气,捡起地上的信封小心翼翼放在桌上,快步走出去带上门。
李琳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一直到听到关门的声音,一直僵硬的身体和紧绷的神经才慢慢放松下来,窗外飘进各家饭菜的香味和爸妈呼喊各家小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是多久了呢?
是有多久自己没有在家做过饭,是有多久自己没有和欧阳伊菲正经说过一句话,是有多久,她们没有心平气和过了呢?
她看着窗外的天色渐渐变暗,从房间里走出去看了一眼茶几上的白色信封,不用看也知道,这个厚度也不知道她需要做多少“工作”才能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