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位头发花白的褐衣老者全都围在一起，将那块牌子宝贝似的一个一个地传着看下去，场面看上去倒有些滑稽。
“材料是凝音玉的不假。”首先开口的是那位段姓老者。
“我曾经参与顺命年间通玦令的铸造，自然也不会看错。”旁边一位山羊胡子的老者手捋胡子插话道。
然后在场全部的八位老者全部转头看向许莫殇。
许莫殇怔怔地看着八双询问的目光，干脆利落地回道：“我就是因为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所以才来问你们的。”
那段姓老者皱着眉头静静地盯着许莫殇的双眼，看他不似说谎，便问道：“这是从哪里来的你总该知道吧？”
“额……师父给的。”许莫殇老实地道。
“你师父是谁？”
“啊？”许莫殇茫然地看着段姓老者，道：“我师父……就是我师父啊。”
“我是说你师父姓什么叫什么？”
“呃，这个……不清楚。”
“不清楚？你不知道你师父叫什么？”段姓老者有些愕然。
“……确实是不知道，师父也从没说过。”许莫殇也表现出一副无奈的样子。
段姓老者看了许莫殇一会儿，随即又将手中的暗黑色牌子翻转着看了几遍，对着周围的几位老者道：“诸位认为这可算数？”
这句话许莫殇等人听不懂，但知道了这块牌子就是通玦令的几位教务处人员却是明白段姓老者的意思的。
这个问题很简单，答案也无非只有两种，但却很明显不怎么好回答，五六位平时做事果断的教务处办公教习此时听了段姓老者的问话纷纷都低下头去，皱着干瘦的眉头在细细地思考着，并且还时不时地相互对望几眼，显然是在商量着到底该怎么说合适。
不过商量时间程并没需要多久，便有看样子是年纪最大的一位首先开口，道：“既是通玦令那自然是算的……毕竟当初圣上并没有下旨废除这项规定。”
段姓老者握着手中的通玦令又看向剩下的几位询问他们的意思，那几位有的点了点头，有的则低头默许，只是有个人沉吟片刻站出来道：“我觉得还是另外再告知朝廷比较稳妥。”
段姓老者点点头，道：“这是自然。”
随即便直接对着站在旁边茫然不解的实习生道：“给他记名，备注……就写通玦令。”
那实习生虽然还是没想明白通玦令是个什么东西，但既然在场的几位都没有任何的意见，自己更是没有反对的余地，便老老实实地再次将记名薄取了出来，开始给许莫殇记名。
站在一旁的林辰然早就按捺不住，见终于空了下来，便伸着头问道：“那个……啥，通玦令是什么东西？”
段姓老者看了他一眼，突然道：“林辰然？”
林辰然怔了怔，反问道：“您认识我？”
“你小时候来上京城，我与你父亲见面，顺便也看过你几眼。”段姓老者淡淡的解释道，随即接上他的问题：“你自然是不知道通玦令是什么的，不过你父亲肯定知道……你父亲不在上京城的话，你也可以去问你三叔，他也知道。”
林辰然愈加好奇，看着他手中的暗黑色牌子，极为感兴趣地道：“哦？莫非还大有来历？”
段姓老者也不理他，将手中的牌子递还给许莫殇，迟疑了片刻，又嘱咐道：“把它收好，以后尽量不要拿出来。”
许莫殇不知何意，疑惑地接过了那枚牌子。
段姓老者突然又道：“你师父……现在应该不在上京城？”
许莫殇眨了眨眼睛，回道：“师父确实不在上京城……我和师父居住在距离上京城大约两千里之外的一座山上。”
段姓老者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道：“山里？这么远……你和师父？你没有家人吗？”
许莫殇怔了片刻，在脑中轻轻地挥去了诸多不该出现的画面，平静地道：“家师喜好清静……我自小便是孤儿，被师父收留，并没有家人。”
段姓老者张嘴又要说些什么，却又咽了回去，只是道：“以后……也不要随便跟人提起你的师父……”
记名毕竟还不是真的考试，所以流程也很简单，无非就是问个姓名、住址什么的，只是许莫殇并不知道自己应该算是住在哪里，甚至连那座山的名字是什么也不知道，更不用说自己的父母姓甚名谁，倒是不好补全自己的信息。
不过既然有类似举荐书的东西，那这些也都不是什么大的问题，毕竟像这种人多了去了，再加上那实习生虽然知道的事情不多但办事的效率确却是很高，见那很快便完成了所有的事情。
许莫殇有些疑惑，自己又不认识他，和他也没什么关系，就算是在太学院做记名学生，不要说老者只是位教务处的处长就算他是院长也不应该管得那么宽吧，干嘛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不让自己做这个做那个的。
当然，想归想，许莫殇并不会直接说出来的——这种有可能招惹是非并且还得不到任何好处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既然此事与这块令牌有关，那自己回去清楚这个通玦令到底是什么东西便是了。
而林辰然见段姓老者并不愿正面回答自己，虽满心疑惑但也不会自讨没趣，既然他说三叔有可能知道那自己回去问三叔便是，只是不知道三叔那边的研究有没有弄出什么结果来，可千万不要让自己等个三五天的才好。
于是，二人便肩并肩地离开了太学院的教务处。
…………
…………
“就这样让他走了？”看着二人渐渐地走出视线范围，那位山羊胡子的老者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段姓老者背负着双手看着门外，迟了片刻，这才转过头来，见着所有人都看着自己，不禁笑道：“不然还要把他留下来不成？他又没违反周律。况且留下来又能如何？”
众人一滞，想着确实如此，不禁都暗自叹了口气。
众人中年纪看起来最大的那位低沉着声音道：“也不是我等过滤，那……什么时候出现都行但现在出现却不得不让人防备……而且那通玦令虽说没被废除，但就这样草率的决定似乎不大妥当，应该考虑周全……最起码要先问下院长的意思……朝廷不一定真的会认同那东西。”
此话一出，众人又都微微地点头表示同意，看向段姓老者。
段姓老者想着近来上京城发生的那些事情，紧锁着眉头思维不经意间便飘出了很远，许多尘封了许久的画面忽然在脑中展开，时隔久远却仿佛历历在目。
发生过的事情便是发生了，纵是想忘记也是很难。
良久他终于才微微地叹了口气，道：“圣上之下，朝廷也不是一个人的朝廷，至于朝廷最终会不会认同……既然朝廷没公开废除，那我也只是遵照着周律来罢了，后面的事情无需我等关心，这也不是我们所能掌控的……”
众人又都是沉默不语，心中想着自己活了那么长时间，这样难以决定的事情倒是少见，今儿又碰上了一件。
顿了顿，段姓老者挥了挥衣袖，平静地道：“将此事速速报给朝廷，院长那里也要告知……此事到此为止，都做自己的事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