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师侄的崇拜
两个人很久没这么放肆地说过话。
馆长办公室，徐东阳一脸正经地准备和般若开始谈话。
“你已经找好新的工作了？”徐东阳开口就问。“嗯。”般若带着羞愧感小声地说。“宋总裁已经跟我说了，你希望能从事别的职业。”般若抬起头来，这个她不知道。“女孩子做武师……确实是有些……”徐东阳表示理解地说，这让般若很吃惊。“能找到一份自己喜欢的新工作，我要恭喜你。”徐东阳轻松且带着笑容对她说。“谢……谢谢。”般若实在是受宠若惊，放佛换工作对徐东阳来说意义比她自己还大。“至于合同的事情，你就不用担心了，签个字就行。”徐东阳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解约合同，般若就这么迷茫且疑惑地签了字。
到威尔公司报到的第一天，般若是自己去的。乘坐旧金山的特色交通工具电车差不多半个小时来到威尔公司大楼前。她要到四楼去报到，尽管现在只是见习期，般若已经觉得很幸运。正在等电梯的时候，一个员工匆匆忙忙跑过来，看到他是要迟到了。“早上好。”般若对他说。“早上好。”他喘着气笑着答应般若。
乘着电梯到四楼的人事部办公室，般若只这短短的几十米路，就看到一个公司开始一天工作的情形。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精神，几乎看不到无精打采的面孔。有的坐在电脑前敲着键盘，有的在翻阅文件，还有的在跟同事商量着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自信和忙碌写在他们脸上。
般若来到人事部办公室敲了敲门。“请进！”
“您好，我叫程般若，是顾问组的实习员工……”“哦，把你的材料交过来，然后填好这张表到主管助理那里录入信息领取员工卡就行。”那人左手翻着资料右手握着笔，嘴巴对着般若说。“好的。”般若将表放在他的桌子上，拿起那张信息表。“有笔吗？”他忽然抬头问。“没有。”“这有一支，哦，早上好，美丽的小姐。”他将笔递给般若，笑了笑。“谢谢。”般若开始填员工基本信息表。“填好后交到隔壁房间主管助理那里，就是麦格怀特小姐。”“好的，谢谢。”“不用客气，欢迎加入威尔公司。”
般若拿着信息表来到隔壁办公室，里面的人正在对着屏幕工作。“你好。”般若敲了敲门。麦格抬起头，看见一位伶俐清新黑发黑眼睛的女孩站在门口。“你好，请进。”麦格放下手里的工作，看着她走进来。“我是顾问组新到的实习员工，程般若。这是我的信息表。”般若将表格递上去，麦格扫了一眼就开始在电脑上录入信息。她看着表格将这个女孩的信息一条一条输入电脑，趁着她低头自己又在等的时候，般若粗略打量了这位主管助理，她看起来只是二十几岁，穿着大胆却又不显得轻浮，一头金色打卷的长发，白皙莹润的皮肤。“安娜！”麦格向外叫了一声，一个女员工快步进来。“给她办张员工卡。”麦格将般若的信息表交给那位女士，她招呼般若一起过去。“谢谢。”般若对麦格说。“不客气。”麦格继续工作，般若转身随那位女士去拿卡。般若快走到门口时，麦格抬头又看了两眼。
“顾问组的办公室就在这一楼，408.”叫安娜的员工边将卡拿给她边说。“好，我知道了，谢谢。”
般若正式来到威尔公司的顾问组。情况和她想象的有点不同，她本来以为搞这个的应该差不多都是华裔，但是一进办公室就看到华裔非华裔几乎对半开。不过这批人都有个共同点，年纪看起来都在四十岁以上。
“我叫程般若，是新来的实习员工，请多指教。”般若视他们为前辈，拿出在国内对自己导师的恭敬态度来。“那边的是你的座位。”一个老顾问头也不抬地伸手指着边上的一个位置告诉她，然后几个人继续埋头讨论。
般若是两手空空进来的，坐到座位上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看到座位上有一本英文版的唐诗三百首，于是捡起来翻看。中年顾问们继续他们的事情，好像这房间里根本没有般若这个人。
整整一个星期，般若都在这种状态下度过。除了早上和下午进入办公室时跟他们打个招呼外，般若到现在为止连这几个中年顾问姓什么都不知道。
泰阶在武馆里教得不亦乐乎，许多人慕名而来学习，弄得她每天骂徒弟太笨又每天兴冲冲地去教。这些学员里，泰阶跟阿振说的话最多。阿振不像其他学员叫她教练，他叫她师父，有时候还是用生硬的汉语讲。来美国两个多月，泰阶的英语水平渐长，基本上说一些带有错误的句子不成问题。
这天中午吃过饭，泰阶在院子里跟阿振学泰语。阿振教她的时候要先用蹩脚的中文告诉泰阶意思，然后再说泰语。
“你好，萨瓦迪卡。”阿振说。泰阶一脸迷茫，阿振：“萨瓦迪卡。”泰阶不好意思说，阿振一直催她讲。“加油的卡。”泰阶说。阿振摇了摇头，“萨瓦迪卡。”“撒网的卡。”泰阶又说，阿振又摇头。泰阶抓了抓头发，“这什么话？这么难学，什么卡什么卡的。”泰阶边抱怨边站起来：“不听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卡卡卡……”阿振纳闷了，她为什么这么笨？
跟泰阶的得意相比，则般若的处境显得很尴尬。名义上是实习员工，实际上是端茶倒水的。带着些许惆怅，一个星期的工作又开始了。
在威尔公司站下车，然后走进去等电梯，按四层的电梯按钮，出电梯，进入办公室，到时间再出来，这就是她一天的工作。今天般若照常进了电梯，却在电梯门将要关上的时候听到一个声音。“等等等等！”般若心里觉得纳闷，这声音好熟悉！电梯门打开，布雷特出现在眼前，正对着她。那时，她惊住了。一下子愣在那里，忘了挪地方，只是两眼看着布雷特。金黄色的卷毛，深蓝色的眼睛，还有那不可复制的吊儿郎当。布雷特无事做来找麦格，眼看电梯门要关上，只顾追上来，却不料电梯门缓缓打开，般若就那样出现在面前。
“嘿，进来吗？”电梯里的人问。布雷特才赶紧进来，般若挪到旁边。“你怎么在这里！”布雷特故作轻松地笑着问。“我来这里工作。”“哦……”布雷特一时想不到要说什么，有些不自在地看着电梯上的楼层数。好在这趟电梯中途不停，一直到四楼。两人从电梯里出来，还是都没想到要说什么。“你到这来做什么？”般若先问。布雷特双手插在口袋里，要答又不想答的样子，“来找人。”般若点了点头，“我先去工作了。”说着就往办公室那边走。“来找女朋友。”般若走出好远，布雷特才说。
与般若的不期而遇实在太出乎布雷特的意料，般若走后他仔细一想，才想通这是怎么回事。“他们的计划已经开始了？”布雷特突然为自己没法参与而感到有点小遗憾。带着这一点惆怅，布雷特来到麦格的办公室。
“宝贝，要不要来杯果汁？”布雷特溜进去。麦格一看是她，又高兴又嗔怪。“现在是工作的时间。”麦格走向他，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你还没跟格林先生和解？”麦格说着又吻了一嘴，在布雷特的嘴唇上留下红色的唇印。“他很遗憾有我这么个儿子。”布雷特无所谓地说。“说吧，你打算怎么解决你的经济问题，我可不希望嫁给一个连早餐都付不起的人。”麦格脱离出他的怀抱，娇嗔地说。“也许我会去抢劫银行，总之我会让我们的孩子从小就坐直升飞机去上学的。”“孩子？我可没说要给你生孩子。”麦格笑着说。“不，你会的，因为你爱我。”“不，我不会的。”“你会的。”“我不会。”两个人正在说笑的时候，一个脚步声过来。
“噢！布雷特？这不是布雷特吗！”那人高兴地朝他扑过来，将他紧紧抱住，布雷特张开双手似乎很不愿意地看了麦格一眼。麦格的表情很不满，靠在办公桌上冷冷地看着他们。“你知道我有多想你？亲爱的，你终于从中国回来了！”“是的，我也很想你。”布雷特奋力使劲想从他的手臂中挣脱。“是吗？听到你这么说我真是太高兴了。”他又把布雷特紧紧搂在怀里，还在他的脸颊上吻了几嘴。
“好了，尼克。”麦格上前将布雷特拉开。布雷特差点被他勒得喘不过气，尼克这才似笑非笑地转向麦格：“原来麦格也在这，我说为什么布雷特嘴上有唇印。”“如果你需要，我也可以免费送给你。”麦格冷笑着说。尼克不屑地瞟了她一眼然后接着转向布雷特：“我一定要好好招待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一起去吃饭。”“最近，最近都还没时间……”“难道是麦格把你霸占了？”“不是，我，有点别的事情，一有时间我会找你的。”布雷特头冒冷汗地说。“好吧。”尼克略带失望地说，“有时间了记得找我，我一定会答应你的。”对布雷特温情脉脉地说完后又对麦格说，“上个星期不是说顾问组来了个新人，怎么还不把她的资料发给我！你应该知道我的时间很宝贵……”“一个星期前已经给你发了邮件。”麦格说。“噢，那你为什么不提醒我？”麦格没再搭理他。尼克临出去的时候又狠狠抱了布雷特一把，麦格真想给他一脚。
此人是威尔公司人事部主管尼克，性别：男；年龄，42；爱好，男。不上班时喜欢穿裙子********鞋，化女性妆，留长头发。上班时外穿西装内穿丝袜，最希望的事情是结束单身，找到一位像布雷特一样的男朋友。除此特别爱好外，业务能力极强，以至于有时候直接穿裙子高跟鞋来上班也无人管制。
“我以为我去中国的时间里他会找到一个适合的男朋友。”布雷特的身上沾有一股浓浓的香水味。“他认为最合适的男朋友就是你。”麦格说，“你去中国的时候他以为我知道你的联系方式，每天都会来问我，后来我让人教训了他一顿。”“真的？用跆拳道？”“不，我让人扯光了他的衣服，让他光着回去。”布雷特大笑起来：“他是最害羞的。”“谁让你这么受欢迎，不只是女孩想要你，连男人都觊觎。不过他们都太没本事，注定你是我的。”麦格自信地说。
麦格没让布雷特在那里久待，她要工作。从麦格办公室出来，布雷特忽然想往般若进去的地方走。“她打算做什么？”布雷特揣着纳闷走过去，来到般若进去的办公室外面。从窗户外看到般若在里面正跟几个中年男人聚头说着什么。听不到他们的话，但是可以看到般若淡静的表情。“总是一副正经样子。”布雷特暗自说，不过却突然觉得隔着一层玻璃看人，好像会把人看出好感。她好像变白了一点，没有在兰若寺看到时那么丑。他怕被般若看到，更怕被尼克逮到，看了一会就匆匆走了。
“公司新开发出一套关于敦煌飞天的作品，需要一场表演作推介。导演部那边的脚本已经送过来，每个人领一份回去，后天开会的时候说说你们的想法。”组长将脚本副本分发一人一份，连同般若在内。“尤其是你，般若，这是你到这的第一次讨论会，希望能听到你提一些不错的意见。”组长对她说，这让般若有些吃惊，他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组长又补充道：“我们前几天在忙上一个案子，还没来得及跟你聊聊，希望能得到你的谅解。另外，程小姐，也许你应该主动一点，在工作中主动融入集体，可以吗？”“是，我知道了。”原来般若一直都想错了，他们并不是在向自己摆资格，也没有任何轻视的意思。反而是自己太谨慎保守。“我想你可能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吉尔史密斯。”“史密斯先生，我会好好看这份脚本的。”般若感到抱歉地说。“那就好，期待你的表现。”
威尔公司文化顾问组，工作范围没有严格界线，顾问所有可以顾问的事情。在威尔公司里，这是个特别的部门，是完全用脑力工作的部门。他们的意见可以左右公司接下来的活动，曾经有过不止一个例子，策划部门将策划拟好准备实施时，顾问组开会的结论飞下来，把做好的准备都报销了。般若只知道宋问说有这个机会就来应聘了，却不知道每年这个部门的录取率是多少。每年会有几百人报名竞争，其中不乏一些出色的汉学家和老华裔，但最终能够进入实习阶段的只有一个人。这个人能否留下来，还要看他的实习表现，如果表现并不像预想的那样，仍然要卷铺盖走人。般若的面试很顺利，很大的一个原因，是因为钦点她的那位主考官。那不是个一般的主考官，他在威尔公司里有不可撼动的威望，他的赏识和同意是般若能顺利通过面试的关键原因。不过虽然他当时相信般若能够如她所说背出三部经典，但是般若报到的第二天还是有人来让她默写其中的《道德经》。好在《道德经》不算太长，一个上午也就默完了。他们这才相信她所言非虚。
拿着脚本回到武馆，般若才算正式开始干活。不过这活一上来就够派头，敦煌飞天系列工艺品。“般若，萨瓦迪卡！”泰阶从外面溜进来笑嘻嘻地对般若说。“什么？”“萨瓦迪卡！”泰阶大声重复。“什么意思？”“‘你好’的意思，阿振教我的。”“阿振？你跟徒弟还很合得来嘛。”“那是，师父大师兄怎么教我们我就怎么教他的。”“那他不得跟你学十几年？”“那有什么！我们也跟师父学了十几年呀。”泰阶没明白般若的意思，般若也没再深说，继续埋头看脚本。
宋问为了教好学生，从国内买了很多小学生教材和读物仔细研读。小学课本改版了很多，跟自己小时候学的很不一样。“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宋问读着这首诗，几乎全中国人都懂得的一首诗，宋问很有感慨。在他上小学的时候，其实宋家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爷爷因为是穷苦出身，因此在有了点小成就后还总是会教育儿孙节俭。每次把他抱在膝上总是会念这首诗。“其实那时候妈妈也很节俭……”宋问情不自禁地说。正想到的时候，手机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