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离湮才来的时候说过，虽然他会被殷乘风专宠于宫，但他有君王之相，十年期尽，便可复国有望；因此离湮才会暗中偷梁换柱，代替他周旋于殷乘风身侧，就是为了保全他的清白。
这话若是换了别人说来，或许不值得相信；但这话从离湮口中说出来，慕子羽却是笃信不疑。
若是对别人说，离湮是一个拥有灵力的凰族女子，或许别人不会相信，但是他慕子羽相信。虽然此后离湮从未使用过灵力，但是第一次离湮瞒得过宫门外的侍卫军，能够那样突然地出现在他的面前，这便说明她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
不管离湮是一个不寻常的女子，还是真是一个拥有灵力的凰族少女，相信她，也就是给自己希望。
因此，慕子羽当然愿意选择相信离湮，相信离湮真的是一个凰族女子。那么，离湮能看到他未来的命运，那也就是完全有可能的事了。也许那时离湮也未意识到她一语透露了先机，但此时想来，这不正好给了自己莫大的安慰和鼓舞吗？
离开益城再说！到时候，他所受到的屈辱，他一定会向殷乘风一点一点地讨回来！
见慕子羽眼含恨意，香怜颇为不解：“怎么了，姐姐？”
慕子羽连忙收起表情，闭上眼睛，不语。
香怜笑了：“我知道了！是不是公子被王带走了，姐姐吃醋了？”
“吃醋？”慕子羽一愣。
“对呀！”香怜说道，“是不是姐姐和我一样，也对公子很是动心哪？”
慕子羽笑了：“我没有。”
“就算有，又有何妨？”香怜笑道，“公子长得那么俊，简直就是倾国倾城！恐怕全天下的女子都会喜欢他吧？喜欢他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我可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慕子羽淡淡地道，“不过给自己带来灾祸而已。”
香怜一愣，想了想，点头道：“那倒也是。若不是公子长得如此俊俏，乘风王也许就看不上他了。看不上他，也许就不会把他带进宫来了。不过，王若是没有看上公子，那在战场上不就把公子给杀死了吗？所以说，公子长得俊虽然给自己带来了灾祸，却得以保住了自己的命，这不是比什么都重要吗？”
慕子羽又是一愣，这小丫头说的倒也没错，他怎么就没有这样想过呢？
不过，倘若没有离湮来替他，那么他是宁愿死也不愿意成为殷乘风的娈童！
虽然他还没有成年，但他也是个男人！成为殷乘风的娈童，这会是他终其一生也洗刷不掉的耻辱！
看来，这个世界上懂得这些的也许只有离湮一个人。只有离湮知道那样的结局对他来说有多么沉重，所以她才会和他对换了身份，替他承受这原本该他承受的一切。
慕子羽叹了口气，像香怜这样的小丫头，能活命便是最重要的，哪里能明白尊严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有多重要。
离湮随着殷乘风走出宿凤宫，很快便来到了昭文殿。离湮很是疑惑：“王，您带我到昭文殿来，是要做什么？”
殷乘风笑道：“凤止，你且先在屏风背后躲一躲，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说着，握了握离湮的肩，对侍卫说道：“将公子带到屏风背后去。”
一个侍卫立即上前：“是！”
离湮疑惑地望了殷乘风一眼，随着侍卫走到了屏风背后。
屏风背后摆放了一张椅子，侍卫作鞠道：“公子请。”
离湮点点头，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侍卫走了出去，站在屏风旁。
也不知道殷乘风要让她听什么？难不成，他要亲自审问慕婉晴死因一案吗？
离湮没有猜错。很快，两个侍卫军被带了上来，惊慌地叩头称：“拜见王驾！”
一旁的侍卫道：“这便是王妃事发当日在王宫东门值日的两名侍卫。”
殷乘风点了点头，“你们俩，叫什么名字？”
两名侍卫慌忙答道：“王达、陈昂。”
殷乘风板着脸道：“王达，陈昂，本王要问你们的话，要从实招来！”
两人战战兢兢，叩送道：“是！”
“王妃事发当日，你们俩在王宫东门值日，大将军杨坎可是从东门进的宫？”
“这……”两人对望了一眼，低下头去。
“还不快如实招来？”一旁的侍卫军厉声喝道。
名唤王达与陈昂的两名侍卫慌忙道：“是！杨将军确实是从东门进的宫。”
“你们怎么识得那是杨将军？”殷乘风问。
王达答道：“我们本来不识得那是杨将军，是来人自报家门，说他是将军杨坎，接王后娘娘旨意，进宫赴宴，我们方始知道那便是名闻朝野的杨坎将军。”
“那么，前来迎接杨将军入宫的，是哪个殿前的宫人，你们可认得？”殷乘风又问。
王达望了陈昂一眼，低下头去，欲言又止。
殷乘风不悦道：“从实说来！”
“这……”王达慌忙叩头道：“王恕罪，臣等失察，当时是漱玉宫的佟管事前来接应的杨将军，臣等不知，未加阻拦，臣等该死，还望王恕罪！”
“什么？”殷乘风大吃一惊，“接应杨将军的，是佟管事？”
屏风后的离湮也吃惊了地站了起来，接应杨坎的，是漱玉宫的管事佟福？这怎么可能？
这时殷乘风生气地道：“大胆！竟敢在本王面前胡说八道，难道想吃刑杖？”
“臣等不敢！”王达与陈昂齐齐叩头，紧张地道：“臣等说的俱是实话，万万不敢欺瞒王驾，请王明察！”
殷乘风摆了摆手，示意一旁的侍卫将王达与陈昂二人带下去，王达与陈昂二人以为殷乘风要动刑，顿时吓得面如土色，连声求饶：“王饶命！饶命！”
“走吧！”一旁的侍卫拉起王达与陈昂，“若敢对王说半句谎言，那是死路一条！”
“不敢，不敢！”王达与陈昂异口同声连声说。
王达二人被押下去了。殷乘风皱眉道：“把佟福带过来。”
“是。”
侍卫去了。
离湮呆呆地坐在屏风后，她不明白，迎接杨坎进宫的人怎会是佟福？佟福可是漱玉宫的管事啊，难道他竟然被殷越收买了吗？如果真是这样，那殷越自然有法子让佟福倒咬一口，到时佟福若反指慕婉晴与杨坎之间真有私情，那还能审出什么样的结果？
这一次，只怕会白忙一场了！
“凤止。”殷乘风走进屏风背后，握起离湮双手，“莫要担心，本王一定会问出一个究竟的。”
离湮扑到殷乘风的怀里，落泪道：“一切全仰仗王了。”
“放心吧。”殷乘风微笑着爱抚离湮的脸庞。此时，殿下侍卫来报：“王，佟管事带到。”
殷乘风轻轻拍了拍离湮的手背，回到殿前，坐下。
佟福跪地行礼：“拜见王驾！”
殷乘风冷冷地问：“佟福，知道本王叫你来，所为何事吗？”
佟福却不惊慌，“奴才不知，请王明示。”
屏风后，离湮已经紧张得手心出汗了。她侧耳细听着殿前的问话，生怕自己错听了什么。
殷乘风道：“本王听说，慕王妃事发当日，是你到王宫门口将杨将军迎进宫来的？”
殷乘风话一出口，佟福便惊住了。他张了张嘴，紧张地道：“奴才……定是有人乱嚼舌根，想要污蔑慕王妃，还望王明察！”
离湮松了口气，这还差不多。
杨坎怎可能是佟福迎进宫来的呢，若真是那样，那么，想要为慕婉晴翻案恐怕便没有没有可能了。
殷乘风不动声色：“果真不是你去迎接的杨将军？”
“王明察，迎接杨将军的绝不是奴才。奴才根本就不知道杨将军要进宫。”
“是吗？那为什么宫门当值的两个侍卫都认出是你？”
殷乘风的目光寒意逼人，佟福不敢抬头，强作镇定，“奴才冤枉，此事真的与奴才无关，奴才冤枉啊！”
“既然不肯说实话，那就拉出去，赏二十大板！”
佟福被拉了出去，吓得屁滚尿流，大呼冤枉。
殷乘风皱着眉，脸色阴沉得吓人。
不管是谁命佟福去截的杨坎，殷乘风都不愿意看到这种局面。他既不愿意得知自己的女儿殷越如此别有用心、陷害慕婉晴；也不愿意得知慕婉晴与杨坎真的有私情。
前者会让他左右为难，后者会让他情何以堪。
二十大板尚未打完，佟福已经哭喊连天了。“王，奴才愿招，奴才愿招！”
佟福大喊愿招，殷乘风沉着脸道：“带进来！”
佟福被拖了进来，跪地哭道：“奴才愿招，奴才愿招！”
离湮紧张地站了起来。
殷乘风冷冷地道：“若敢胡说八道，随意栽赃，定斩不饶！”
“是，奴才不敢，奴才一定实话实说！”
“是谁指使你到宫门口迎接杨将军？”
“是……是……”
“还想吃板子？”
“奴才这就说，奴才这就说！”佟福跪倒在地，汗如雨下，“是……是王妃命奴才前往宫门口迎接杨将军的，此事实实与奴才无关，请王明断哪！”
“什么？”
离湮大吃一惊，佟福说是慕婉晴命他前往宫门口迎接杨坎？这怎么可能？
殷乘风也是一愣：“是王妃命你去迎接杨将军？”
“正是！”
殷乘风怒道：“大胆奴才，竟然污蔑王妃，不想活了！”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佟福连连磕头，“奴才说的都是实话呀，王！”
“你是瞧着王妃已经不在，死无对证，便信口胡说？”殷乘风盛怒道：“左右，把这个大胆的奴才拉出去！”
左右侍卫尚还未动，佟福已是磕头如捣蒜，额头也已磕出血来：“王，奴才不敢撒谎，奴才不敢撒谎！王若不信，可传唤杨将军，一见奴才，杨将军必然认得，届时便可分辨奴才说的是真是假了！”
殷乘风皱眉道：“你说是王妃命你前往接应杨将军，那又是什么原因？王妃与杨将军素不相识，为何要暗中召见杨将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