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骨入塔室,一夜已经过去了。清晨,白子画的心悬了起来,观微却被结界阻挡,他不敢破界,担心小骨在紧要关头受到影响,只得传音询问:“小骨?怎么样了?太麻烦就不要勉强。”
小骨的莺声传来:“‘凤梧’是因我的神血破损,所以修补起来比较耗时,放心吧师父,很快就好了。”
白子画闻声一颗心才放下,继续传音:“出了塔室就来书房,你累了一夜,为师去给你做桃花羹。”
“好的,谢谢师父!嘻嘻……”
听小徒弟的语声欢快,想来应该无碍,白子画心情大好,起身去摘桃花,刚走到树下就听到摩严的传音:“师弟!你在绝情殿布这么牢固的结界做什么?快打开让我和师弟进来!”
白子画面露不悦之色,挥袖撤了结界,开始采摘桃花。很多生活琐事他都不喜欢依赖仙术,以前没有小骨,做这些是让他能够感到自己还活着。有了小骨后,小骨为他做饭、洗衣、束发……每天看到她蹦蹦跳跳的忙前忙后包揽了一切饮食起居,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馨,也有了绝情殿是家的概念。后来小骨被逐去蛮荒,他每天握着小骨的验生石,疯了一样想她、担心她,经常幻听到她欢快的宫铃声,那时他才懂得了那个笑语嫣然的少女已经融入了他的生命,体会到了“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纳兰性德的词借用一句,不属于穿越吧?)的悲苦追思、无奈荒凉。现在一切终于恢复如初,他也要学会去照顾小骨,学着在一点一滴里融入心意。
摩严进了绝情殿就看到师弟在那里认真地一朵朵挑选着桃花,放着长留大大小小地事情不去处理,在这儿做这个?不禁沉下脸来道:“子画!你很清闲吗?”
白子画瞥了两人一眼淡然道:“师兄、师弟,何事啊?”
笙萧默一脸无辜:“我没事,我是被大师兄拉来的,何事你问他吧。”
摩严看着这两个师弟,一个回来后就对一切不闻不问,一个从来都是嘻嘻哈哈地没心没肺,只有他这个师兄在尽职尽责,真是师门不幸啊!可是这二师弟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只好把态度放的和缓些,声音变得轻柔些,再轻柔些,连他自己都听着不像是他说的语气劝道:“子画啊,咱们师兄弟中,只有你最有责任心,守护着长留和天下,事无巨细都能做到最好。师兄我勉为其难替你掌管长留已经这么久了,你看,你人也回来啦,这掌门之位还是你来当吧。”
白子画此时已经选好了桃花,端着琉璃钵转身就走,依旧是云淡风轻地语气扔下一句:“这长留的掌门,师兄作最为合适,子画已经难以胜任了。”
摩严愣了一下跟了上去,心里还在想着怎么劝说二师弟。笙萧默拿扇子捂着笑随在后面。摩严追到地方才发觉不是书房是厨房,这是什么情况?仙界第一美男、第一高手,永远高傲冷漠,白衣纤尘不染有些洁癖的二师弟来厨房做什么?做饭?他需要吃饭吗?
事实证明人家真的是在清洗桃花和其他食材,姿态如舞剑一般行云流水、潇洒迷人,这功夫是在七杀殿陪伴小骨的时候练的。
做饭的风采虽美。摩严却越看越生气,声调也提了上来:“子画!你早已修得仙身何需吃饭!即使想吃,那花千骨呢?她不是最会卖乖讨好照顾你的吗?长留和各仙派那么多的事等着你去处理,七杀昨日来袭,是不是仅是个开始,我们又该如何防范?下个月就是仙剑大会了,该做什么准备,你这不闻不问的到底算何意?师父把掌门之位传的是你,他老人家说‘子画在,可守长留千年基业,可保仙界百年平安。’这些你都忘了吗?”
此时的小骨已经修好了凤梧剑,开心地到书房去找师父,却不见人影,难道还在厨房吗?嘻嘻……,她准备偷偷去看看绝美的师父是怎样做饭的,一定大饱眼福吧?打定主意,隐了气息,轻手轻脚地溜向厨房,谁知恰巧听到摩严师伯在责问师父,急忙停住了脚步。
白子画把做好准备工作的桃花羹放到锅里蒸煮,随手掸了下衣袍,冷冷地看着摩严,声音也稍带怒意:“师父是把掌门之位传给了我,这千百年来子画行为做事从不敢稍有懈怠有负师父重托。可是师兄你呢?背着我把小骨逐去蛮荒,看着霓漫天泼小骨绝情池水毁她容貌,我要去蛮荒寻她,你又联合了九阁长老一起以死相逼来阻止,无奈我才只能送去哼唧兽护她,自己一病不起,那时你看不出小骨对我有多重要吗?七杀在小骨的带领下本已弃恶从善,你也答应我不再挑起纷争,却又是背着我召集各派要把小骨赶尽杀绝,做这一切的时候你可曾记得我是长留掌门?可否把我放在眼里?我等了百年才把小骨找回来,一进门你又故技重施逼我不认她,一个连自己徒弟都保护不了的人还做什么掌门?”
摩严被这番话说得半晌无语,起初的“义正词严”气势也颓败下来,喃喃道:“子画,以往之事虽都是我背着你做的,可我这也是为了你,为了长留,真的从没有半点不把掌门师弟放在眼里之心。长留和天下都需要你,师弟莫要和我赌气,因此而抛下了属于你的责任啊!”
“为了我?师兄可知道什么才是真正为我?”白子画一向对摩严尊重隐忍,可是这个师兄却一再触及他的底线,实在让他忍无可忍:“从前我不负天下、不负长留、不复众生,却独负了小骨和我自己。如果没有她,我早就死于卜元鼎之毒,在悯生剑下魂飞魄散了,你今天还找谁去说这番话?天下长留众生有难,子画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但这些已经不是我唯一的责任,现在我更需要守护的是小骨,若有谁敢再伤害她,那就是和我白子画过不去,为了她,哪怕与整个天下为敌,我也在所不惜。所以师兄,如果你不想我们师兄弟有反目之日,就不要再做伤她之事!”
摩严呆愣愣地盯着白子画,这还是那个千年来平缓和煦,喜怒不形于色的师弟吗?从没见他如此神情,从未听他一次说过这么多话,更不会对他这个师兄责怪怨怒至如此境地。摩严想起了从七杀殿回来的他血淋淋的绝情池水伤痕,他虽然承认动情,不是已经“悔恨”地剐掉了吗?那后来的同生共死,痛苦癫狂,上百年的寻找又代表什么?如今不顾一切的守护是为什么?难道他真的爱上了那个花千骨,而且爱得比什么都重要了吗?
“师弟!你……你……”摩严不愿接受,不敢接受,大脑一片空白。
白子画不再理摩严,对笙萧默依旧是平时和缓的语气:“师弟,你先扶师兄回去吧,这段时间我要帮小骨修炼,准备仙剑大会,有空会去找你下棋。”
“好嘞!”笙萧默扶着不知道是被气得还是惊得有些摇摇晃晃的摩严,走出厨房还不忘传音调侃着白子画:“二师兄尽管忙你的,不过以师弟我看来,千骨应该并非转世的凡胎吧?验生石上开花,恐怕是真正的神血才能达到吧,修不修练还重要吗?不打扰你二人世界了,记得找我下棋哦!”
桃花羹已好,白子画取出放进托盘走向书房,路过小骨的房间,忽然听到里面有动静,挥开房门,见她正坐在床上双眼微红,似在极力忍着泪水。急忙把桃花羹放在桌上,又顺手关上房门,轻声唤道:“小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