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下晕晕沉沉的脑袋,目光落到疼痛难忍的胸口,鲜血的血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流淌着。蓦地,夏洛妃想起当初被余奶奶收为徒弟时的情景。很美很美,很幸福很幸福,就像开满粉紫色苜蓿花的田野,到处洋溢着春天的感觉。然现在,她就像秋日枝头凋零的菊花,恹恹地耷拉着脑袋,等待腐烂化作养料的一刻到来。
“当魔鬼没什么不好,起码不会再觉得愧疚,起码做什么事都觉得理所应当,起码不会跟我一样,识人不明,弄得自己暴尸街头。”夏洛妃用尽全身的力气,尽量用平静的语调自嘲。
她明显得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生气在一丝丝地消失,身体越来越凉,渐渐的,意识涣散,整个人陷入深深的黑夜之中……依稀间,她仿佛看到第一次拿起绣花针,端坐在绷架后的画面,年轻的余奶奶站在她身后,轻声细语地告诉她该怎么绣……
余然呆呆站在原地,看着夏洛妃嘴角含笑,缓缓低下头颅,一动也不动地坐在那里,再也不发出一丝声音,鲜血混合着雨水从她的身下流淌蔓延。她痴站一会,深深地注视一眼陷入永久沉睡的夏洛妃,转身离开阴暗散发着淤泥腐臭味的巷子。
途经一座公用电话亭时,余然停下,掏出硬币,投入话机,拨通医院的急救电话,看着救护车呜呜地开来,搬走夏洛妃的尸体,然后又呜呜地开走。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空的雨停了,余然面无表情地走出电话亭,再度转头看了眼隐藏在老房子里的阴暗巷子,转身离开。就这样,她穿着湿漉漉的外套,顶着一头湿发,踩着一双湿透的布鞋,漫无目的地在霓虹灯遍地的街道上乱逛,直到郭嘉在人群里一眼瞥见她。
“子然,子然,你去哪里了?”郭嘉气急败坏地冲到余然跟前,看着她从头到脚都湿透的样子,不禁追问。
余然半抬眼帘,眼神木然地淡淡回一句:“没去哪里!走迷路了。”
听到她的搪塞,郭嘉顿时火大,一向暖洋洋的双眸变得冰冷异常。他眯眼盯看无动于衷的余然一会,一把拽起她,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回家。
等到家里,他把余然推进她房间的浴室,把水龙头转到热水的一边,拿起花洒,直接将水往她脸上喷。
冷不丁郭嘉会出现如此粗暴的举动,余然猛地打了一个寒颤,抬手抹掉脸上的水,怒道:“你疯了!郭嘉。”
“我疯了总比你魔障了好!”郭嘉不以为然,弯腰关掉水龙头,将手中的花洒丢回架子。
余然闻言,哑然无语。
不过,夏洛妃的死亡对她的冲击力度太大。以前看到她用苦肉计逼着余奶奶交出观音绣像,心里非常火,巴不得她早死早操生。但今天真实目睹她的死亡过程,余然心里十分不舒服。
这才几个月,一个活生生的人,就死在她面前了。问题的关键在于,她有能力救她,可余然心里却一点生不出救她的念头,甚至一口拒绝了她的请求。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死亡以后,余然猛地回味过来,觉得自己似乎变得越来越冷血了。越来越不把人命当一回事了!
她好像总以一个高高在上的姿态,漠不关心地俯视这世界生活的人。虽然身边的人没有出口指责她,但余然明白,这样的心态不对。既然决定以普通人的身份生活在人群里,就不该拥有像看蝼蚁一样的心态。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余然低下头,咬唇道歉。
郭嘉无奈,眼神认真地道:“虽然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事,但我希望你不明白,你不是一个人,我,奶奶,子靖都站在你的身后,请你回头看看我们的眼睛,那里面写满了对你的担心。”
余然沉默,半响过后,说道:“我先换衣服,你去把奶奶叫来,说我有事跟她说。不过再做这些事前,请你先回去换身衣服。”
她抬起头,双眼落到郭嘉半干半湿的衣服上。
“好,我去叫奶奶。”郭嘉见余然恢复精神了,心头的大石头也落下,笑了笑,转身回房,泡了个热水澡了,换了新衣服,跑去“庆余堂”喊余奶奶回铺子。
余然洗澡换好衣物,去厨房里煮了一大锅红糖姜汤,拿了几个空碗,端到自己房间的红木雕花圆桌上,拿勺子将空碗里舀满,放下勺子,自己先端起一碗喝干净。
散发着淡淡姜味的红色糖水进入肚中,迅速给胃里带来阵阵舒适的暖意,但这样微弱的暖意,根本无法和余然心底的凉意抗衡。她呆呆坐在这里,盯着白瓷碗外面的青葱兰花,愣愣出神。
“子然,我们回来了。”郭嘉在门外喊了一声,说着,他扶着余奶奶跨进房间,看到起来迎接的余然,笑道:“你三师姐和二师兄打算中秋节把婚礼办了。”
余然扶住余奶奶的臂膀,惊讶道:“中秋节,不就几天的功夫了。来得及吗?”
余奶奶笑着拍拍孙女的手,解释道:“你二师兄和三师姐现在这里办几桌,请几个亲朋友好友聚一下,然后过年回海城那边大办。”
“那小白花的事情解决了?”余然脱口而出。
余奶奶一愣,随即道:“你二师兄说,跟那女人在一起的不是他,是他的替身。现在那个替身已经被他解决掉了。”
“真是这样?”余然总觉得这里面花样很多,绝非余奶奶说得那般轻巧。她也不相信余奶奶的解释,什么替身啊?替身能正大光明挽着那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