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还是要踏进那座死气沉沉的深宅,住进那栋秦佑为她费尽心机打造的金丝笼。
只不过,这次她不会再重复前世的错误,在沉默中疯狂,在疯狂中死亡,死亡中重生……
呆呆地坐在床头,手指在男子因为沉睡显得脸色灰败的俊秀脸庞上一点点地描绘,似乎想将他的面容深深地印刻在自己的心中,余然眼角泛红,趴伏在余靖的身上,无声流泪。
她不怪余靖离开,也不怪他在海城大学见面不识,更不怪他离开之后,一个电话一封信都不给她,她只恨自己力量太小,想事不够长远,只顾眼前安稳,做事更拘手拘脚,一心想着怎么平静就怎么做,却没想过,没势力,没人手,拖累多,意味着她遇事永远放不开手脚,永远不能义无反顾地直冲向前。
奶奶,爸爸,奉孝,哥哥……让她怎么放心得下。
这也是,她会同意顾吟歌的建议,去京城见秦佑的真实原因。
秦佑的按兵不动,令她骨鲠在喉,那种憋屈的滋味无法向人诉说,也无法彻底抹除。他和她的纠缠从前世延续到今天,本来她就打算跟他好好坐下聊聊,解开彼此缠绕了两世的心结,现在不过是提前了。
提前也意味着危险增加,她可不会认为自己到达天衣无缝针法第四重的修为,在人间界没有敌手了,起码秦佑修为的深浅,她看不透。
她能重生,有奇遇,那从地狱爬回来的他——似乎对人更狠了!
余靖迷迷糊糊地感觉有一双温暖手在他脸上摩挲,用力抬开眼,一道熟悉的人影映入他的眼帘,眨眨眼,人影渐渐清晰,曾在脑海里描绘无数遍的人儿就这么坐在他身侧,潋滟如秋水的眼眸里,全是见到他醒来的喜悦惊喜。
“哥,你醒了。”余然飞快地抬手,抹掉眼角的泪痕,满心欢喜笑道:“你知不知道,看到你这样,我有多心痛?”
“现在好了,你醒了,很快就能康复过来,到时,我们一家永远在一起。”她倾身,扶着余靖的后背,笑容甜美地帮他调整好枕头和靠垫,好让他坐得舒服点。
借着她的力道坐好,余靖伸出手,用自己的掌心包裹住余然的双手,“你怪不怪我?”
“我做什么怪你?”余然微笑,掉转身子,与他并肩而坐。
余靖垂眼,低低地说:“我回去了,连封信连个电话都没给你,你真的不生气吗?”
“那我一去十多年,你怪不怪我?”余然自嘲一笑。
“你是身不由己。”余靖猛地抬起头,声音提高半度。
余然呵呵笑着反问:“那你就不是身不由己。”
“你是为了与你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他们是你的亲人,他们爱你,所以才会阻挠你跟我和奶奶联系,要是他们不爱你,不关心你,我也不会一直忍着。”
余然笑了笑,从余靖掌心抽出自己的双手,反过来抓住他肤色偏白的双手,玩笑地掰着他修长不带薄茧的手指,将手指一根根掰直,把自己的手对上去,歪着头,嘴角向上一弯,笑眯眯地道:“哥哥,你是我哥哥,到死都是我哥哥。”
“哥哥吗?”失落的感觉涌上心头,余靖呢喃一遍,嘴里苦苦的,眼角垂下,密集的眼睫毛恰好掩去眸底浮出的浓浓悲伤。
哥哥也不错,起码在她心里,亲情远比爱情牢靠,他是她哥哥,到死都不会变。他也该收起那份不该有的贪恋了,从他入了余家的户籍,从林子靖改名为余靖,他就该明白,她这辈子永远都只可能是他妹妹。
“哥哥是一辈子的。”余然将头靠在余靖的肩膀上,双手十指与他的手指交缠,握紧,闭上眼,幽幽地说道:“哥哥,当我一辈子的哥哥,好吗?”
咽下满嘴的苦涩,余靖扣紧手指,答应道:“好,这辈子我给你当哥哥,下辈子……”请你不要再用哥哥的名义来拒绝我。
“下辈子,你要第一个找到我,不然我依旧会喊你哥哥。”余然笑容灿烂,眼角酸涩,温热的液体无声无息地淌下。
“真是不公平呢!”余靖故作欢笑,淡淡责备,“你应该说,在我没有见到你前,你绝不会动心。”
就让他自私这么一回吧!余然踏上修真路开始,他和她就没下辈子再见的缘分了。
“呵,”余然眼角温柔,噗笑一声,目光伤感地应道:“好,我答应在没有遇到你前,我绝不会动心。”
“拉钩。”余靖松开与她紧密相扣的双手,勾起小手指,学她小时候的样子,晃着俩人勾缠在一起小手指,“拉钩上吊,永生永世不许变。”
余然纵容地看着他勾住自己的小手指,跟着他重复看似儿戏的约定,心口的暖意染上她精致秀丽的眉角,缓和了她眸子深处若隐若现的淡淡伤感。
看着俩人温馨欢乐的画面,秦颂面色雪白,下唇咬紧,放在门把手的手抓紧,金属把手上凹凸不平的精美花纹戳痛他的掌心,划下一道道深浅不一的伤痕,渗出一缕缕鲜红的血丝。
良久,秦颂悄无声息地带上门,整个人抱头蹲在门口,求而不得的痛苦折磨着他,为什么他没想到,想到约定来世,就算今生无缘,来生也无缘,最少能求个心安。
余靖是聪明的,他知道以他兄长的身份,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余然的感情,所以他退后一步,隐晦直白地将心中的恋慕说出,卑微地祈求来生的缘。
余然本来就对他有情,即使那份感情不是爱情,是亲情。看着这份亲情,不论余靖提出什么样的要求,她都会记在心上,何况他求的不过是虚幻飘渺的来生缘。